有人将骨灰送了出来。
非常小的一盒东西,还有大块的骨头没有被烧成灰,依旧能看出来原本的形状,有颅骨,腿骨等等。
方引盯着这堆东西看了半晌,忽然喃喃道:“他真的死了,对吗?”
谢积玉安抚般地握了握他垂在身边的手:“是,他早就死了,只是今天火化而已。”
方引僵硬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天,我是亲眼看着他被割断了脖子。”
他说完之后依旧盯着那堆灰白的骨头看,直到被完好地收拢到骨灰盒里,带去了墓地。
方家的墓园久无人打理,显得清冷寂寥,枯黄的杂草重生。
说起来也不算葬礼,只是找人将骨灰盒埋了而已,连墓碑都没有立。
那个骨灰盒慢慢被冰冷潮湿的泥土填满,方引站在一边眼睛定定的:“我以前一直幻想着有这天。”
他说着,转过头来望着谢积玉,目光有些疑惑。
“可不知道为什么,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却开心不起来。”
眼前的人看起来比冬日萧索的景象还憔悴,站在长满荒草的野地里形销骨立,面色灰败得像蒙着一层暗淡的薄纱。
结束之后谢积玉帮他拢好了大衣,半拥着他回到了车上。
方引扭头看着窗外,目光还停留在方家墓园上。
这里葬着方家历代无数人,天空聚集着的阴云仿佛是从墓园里升腾起来的,遮天蔽日。
等车子发动起来了,方引忽然开口:“我以后不要埋在这里。”
谢积玉慢慢地将他冰冷的手指握在手心里,语气平和又沉稳。
“好,那就不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吹了一会冷风,还在车上的时候方引就开始发烧,而且温度窜得很快,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
到家之后吃了退烧药昏睡着,夜里呼吸急促,眉头紧皱,双手死死地抓住被单,指关节都用力得发白。
他双眼紧闭,眼球在眼皮下方快速转动。嘴唇有时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偶尔还会发出微弱、含糊不清的呢喃,仿佛想要说什么却难以出声。
不是梦魇就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谢积玉轻轻地、小幅度地拍他的肩膀:“方引,醒醒。”
好几秒之后床上的人醒来,目光在空中涣散着,睫毛上沾着湿意。
谢积玉用干毛巾擦了擦他脸上的细汗,轻声问:“没事吧?”
方引乌黑的眼珠游移了两下,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他的五官,忽然起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谢积玉的双手诧异地悬在空中,一秒钟后便轻柔地回抱方引。
“有事。”
这两个字的话音还没有彻底落下,就有大颗的泪珠从方引的眼眶里滑下来,打湿了谢积玉的前襟。
“我有事……以前无数次我都觉得要撑不过去了,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骗自己说没事,这样才能活下去……”
仿佛积蓄了三十年的一切痛苦、悲伤和恐惧如洪水决堤,方引颤抖得厉害,喉咙间发出压抑又悲恸的呜咽,仿佛要将心底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谢积玉一只手温柔地顺着他的发丝轻抚,动作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其……其实我一点也不好,我只是……只是不敢说……”
方引嗓音颤巍巍的,直起身体,用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谢积玉。
“刚才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我被关进了地下室里,夜里会有老鼠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用冰凉的爪子踩在我的身上……但我的腿断了,根本爬不远……”
谢积玉的心里像是被揉进了一把碎玻璃,疼的要命。
但面上不显,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