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这般吗?
谢知珩想,自己已登基为帝,已收拢所有权柄,已不用耍早就过时的手段。
他得到了帝位,得到了权柄,得到了天下,也早已得到爱人的心,谢知珩忽想,他不该再去用老旧的手段。
高位者的脆弱固然珍少,固然使人心疼,固然更牵动人心。
但太多,就显得刻意,显得虚伪,显得不食肉糜。
谢知珩微微仰起身子,吻落晏城堆积眼眶的泪,用所有情意,消去晏城心底难察的恨与悔,消去他的不安。
“我痛什么?”谢知珩轻笑出声,眸眼不见曾经的癫狂,不见曾经的崩溃,只有尘埃落尽的重重爱意。
谢知珩贴着晏城眼角,热息沿着眼角而染红那大片,他说:“我是君主、天子,万人之上,无人敢冒犯我,无人敢欺骗我,我有什么痛?”
谢知珩眸眼深深,已过去的痛意,已过去的噩梦,不该再惹他落泪,不该再惹他悲伤。
“我知你爱我,知你因爱生悔,因爱生怜,因爱生怖。”谢知珩搂住晏城脖颈,继而又道,“不用去担心我,我得到的,永远比失去多。”
先帝不再,天后已葬,谢知珩是失去了疼他爱他的耶娘,是与血脉上最亲的人分散。
但他又没失去始终伴身的爱意,他会有走到白首的爱人,会有始终缠绕的权柄,他会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为一国之君。
“只要郎君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痛。”
那双盈满权欲的凤眸,落满了晏城的身影,好似整个世间,他只有晏城一人。
谢知珩不以言爱为耻,少有羞涩含蓄样,他笑着勾卷起晏城耳鬓的发丝,去亲吻晏城,去勾引人跌落温柔乡,留得春宵多几许。
谢知珩:“我爱郎君,也只爱郎君一人,也只愿拥有郎君一人。”
晏城:“嗯。”
帝王毫无保留的爱,是束缚晏城留在此间的绳索,也是他不愿高飞,不愿远走,自顾自画下的牢狱。
回家一路,希望渺茫,晏城也不愿被锁在回忆里,不愿被父母的恩情所逼迫。
他素来是被爱环绕,被宠溺着长大,自是不后悔所有选择,不后悔奔向爱人所在地。
晏城想,爸妈也是愿意看到,他有了共话白首的爱人。
父母在,是有大家。爱人在,是有小家,他不过是弃大家为小家罢了。
晏城:“我对陛下的爱,不会比陛下浅。”
爱意深深深几许,情意缠绵得几日,晏城想今宵不想过往,想春宵不想未来。
大朝会过后,官员有几日沐休,有几日与家人团聚。
盛朝不苛待官员,与唐朝有几分相似,给与官员的假日不少,暮春后是夏至,夏至日有三天假期,并着旬假,放得也就更多。
古时没有调休一词,逢假就放,让官员能兼顾工作与生活,多与家人团聚,多有私聚酒席。
帝王也有休息日,谢知珩懒回宫,便同晏城待在晏府,抬眸赏庭院蓊蓊郁郁的树林,垂眸听晏城在耳旁说,他荆州行看过的风土人情,荆州的巫文化,荆州不散的神鬼传说,荆州的赶尸归家习俗……
他像个背包客,旅行回来,兴致勃勃与家里人分享旅途遇到的所有好玩有趣的事。
谢知珩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善于倾听。
无论是群臣的争吵,还是晏城的叨叨数语,他都耐心听着,偶尔会说些地方官员在请安奏折上写的,为晏城补充。
沐休日闲适地过,谢知珩在晏城的陪伴下,有了几日不苦熬自己的夜晚,有了几日情爱夹杂的夜晚,有时也非夜晚,白日也得。
无案牍之劳形,非紧急奏折,仅请安与弹劾奏折,谢知珩皆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