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消失殆尽,脑子瞬间昏沉起来。
摇摇晃晃走入他的房间内, 倒在床铺上。
不知是昨晚酒喝多了烧心, 或是熬夜熬过头精神亢奋, 他闭着眼, 却无法顺利滑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听见院落内有声音。
像是金属破风声,窸窸窣窣的, 不吵,他自然没力气去打开门看一眼。
直到一声巨响响起,惊得他压根没听清是什么,身体本能率先做出反应,动作迅速翻身坐起,睁开眼时人已直挺挺站在床铺下。
心脏如擂鼓一般在胸膛下剧烈跳动,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揉揉眼睛,门外此刻安静如斯,似乎方才一切是梦中传来的声音。
他知道,门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打开门一看,冷空气沁得人难受,院中,燕南度赤着上身,手握一把刀,如孤狼锋利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边。
沿视线看去,客舍侧门外,一个看着年纪不小的流浪汉跌坐在门外,一脸惊恐未消。
王忧问:“发生什么了?”
他的出现,打破眼下僵持。
林壑清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惊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
伸手抓起掉在地上的草帽,他没有戴上,开口嗓音沙哑:“你们是最近新入住翠山的客人?”
燕南度眉梢一挑,缓缓收敛起眼中锋芒,同时归刀入鞘,“是的,不知阁下是?”
他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手掌宽厚,带有练武之人独有的厚茧。林壑清看看他的手,看看他的脸,脸上没了第一眼时的锋利。
最终,林壑清没有丝毫芥蒂地拉住来人的手借力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衣服根本看不出脏没脏。
“林壑清,”他说,“及树庄主人的师父。”
当年,他从长安初至垂野镇,用一幅山水水墨画,从一位避世隐士手中,换来一张脚下院落的地契。
说是住在翠山,实则是在翠山一侧某座无名小峰半山腰,背后是连绵不绝、人迹罕至的森林,将整座垂野镇后方牢牢围住。
他们住的山脚下,临近城镇边缘,面朝一条淌过镇子前方的河流。
初入其中,半山腰唯有一间住宅,摇摇欲坠,勉强可以遮风,无法挡雨。
他出钱又出力,带领工匠与尚且年幼的徒弟们,一砖一瓦,一木一梁,辛辛苦苦修建好。
修缮接近尾声,一日傍晚,他背着半筐装着各类零碎工具的竹篓自山脚上山,莫名注意到石阶路旁不对劲。
扒开草丛一看,发现里面藏了一个婴儿。
那时,正值初春,白日太阳一出不冷,早晚仍是冷得很。
不知是谁,什么时候把一个婴儿遗弃在那儿。
他抱起婴儿,包在外的小被子冷得他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孩子没动静,有些害怕。
戳一戳苍白脸蛋,婴儿慢慢睁开眼,没哭,一双圆溜溜黑眼珠看着他笑。
恰逢天边璀璨星辰从云层后升起,他抬头望一眼树梢上天幕,将孩子抱了回去,取了名。
后来,房子修好了,孩子养大了,他的心又野了,把一切托付给大徒弟韩钟语操持,自个逍遥天下去了。
随后几年,二徒弟嫁人,三徒弟入江湖,勤勤恳恳打理院落的人一直是韩钟语。所以,山上的主人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他大徒弟。
他林壑清,不过是及树庄主人背后不着家的师父罢了。
一听他介绍,王忧与燕南度明白了。
眼前这位灰头土脸,貌似流浪汉的中年人是云星起师门四人口中尊敬的师父。
王忧头疼得像要裂开,现下,看样子是没法在客舍内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