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掌柜!”寒舟改口。
“你来与他来,又有何区别?”陆听晚不解。
“去岁西北突厥进犯,大人领军出战,除夕那场战役里,雪夜打乱了军队的路线,突厥前后埋伏,大人在雪里奋死博杀,为将士们杀出血路,自己却没能在那场雪里回来。”寒舟说的很平静。
风胡乱吹着她的发,打着她不知所措,陆听晚怔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寒舟的话好似大梦一场。
“我来是替他走这最后一次。”
“你说什么?”
“大人出战前,嘱咐寒舟一事,若此战回京,要我将此物带给你。”寒舟怀里拿出信封,有岁月的痕迹。
陆听晚手颤着接过,又尽量稳住,撕开后眸子瞪圆了。
“这是?”
这是她当年留下的和离书,此前程羡之一直未签。
只是那日她在院外与他说,往后再不要来了。她若要与他人成婚生子,便不能再与自己有婚姻之名,故而出兵前他带上这纸和离书,雪夜前夕他签了字交给寒舟。
“大人说,若他有恙,回京后让我走一趟江陵,将此物亲手交与你。”
陆听晚心口堵了一口难咽的气,几乎喘不过来,回想那日他就在这抱着自己,说要去西北,那时陆听晚虽有疑心,大岚武将不缺,为何非要他一个帝师出战,若非他自请前去,谁又能驱策得了他。
“西北不是一直由陈峰镇守吗?朝中武将不少,他是帝师,又是朝臣首列,何至于要他前往战场?”陆听晚声音哽咽不下。
“是大人主动请缨,”寒舟说,“有件事大人一直不让说,你当年要离京,他想留却不敢留。”
“这些年你入了程府,大人自知有对不住你,若非当年在陆家满门抄斩时,为能保全你性命,他又怎会与先帝用那种条件交换。”
陆听晚多年无法想破的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答案。
“条件?”
“一生守卫皇权,为皇权生,为皇权死。”
“他一切都筹算好了,唯独没想过自己,若没这个承诺,他会愿意与你一起离开京都的。”
“你说什么?”陆听晚此刻脑子混乱,拿着信纸的手止不住颤,窒息感压在心口。
原来当初程羡之能保全自己性命,是跟先帝做了这样的交易?没有想明白的事,现在都清楚了。
陆听晚坐在烛火下,铺开那张和离书,放入火盆里,月色照过,成了灰烬。
程羡之若非知晓自己的结局,又怎会在开战前夕签下和离书,那是一场赴命的战役,他压根没打算活着回来。
灯油燃尽,陆听晚坐在木椅,整夜未眠。脑子闪过京都的画面,是枫林巷知春里窗外的韩近章,是在青要山接住她落入万丈悬崖,也是雁声堂往返的程羡之。
她要了几年的和离书,最终拿到了。
原来他们的故事,起于婚书,止于和离书。熹微破开黑夜,黎明将至,眼角终是流下一滴泪。
陆听晚开窗,迎着朝露,又是一日。
花田的日光斜过山头,睡梦里陆听晚似听见了喊声,光线被遮,鼻头痒痒的,几声童稚唤着,“雁离姐姐。”
“雁离姐姐醒醒。”
陆听晚额间渗出汗渍,脑袋昏沉沉的,几个孩童俯视着她,“雁离姐姐,村口有个好看的大哥哥寻你。”
陆听晚恍惚,吸了好大一口气,花香自来,她揉着额心,“找我的?”
“对呀对呀,那哥哥骑着大马,好生威风。”
陆听晚撑起身,拨开被孩童围得不通气的空间,终于看见了天日,“小顽皮,去外边玩去,小心踩坏了姐姐的花,就不给糖吃了。”
几个孩童欢快地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