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南州贞仪宗所管辖之地，洛水城，发生了严重的瘟疫。

席恣刚刚踏进城门，就见到了各家各户贴的白纸挽联，飘落的雪白纸钱堆满了城中各个角落，仿若一个个沉默的坟头，阴暗潮湿的地上，或哭嚎或默默垂泪的女男少老穿着丧服，面容衰败消瘦。

这……席恣轻轻蹙眉。

刚刚被阿母送来下界，见到如此人间惨景，她心生一股寒颤怒意。

南州怎么说也是有宗门的地方，这种疫病凡人城主管不了，修士难道还管不了么？

“这位娘子，给点东西吃吧……”

都说南州多为凡人，看着眼前颤颤巍巍穿着一身破洞麻衣的老妇，席恣摸了摸袖口和衣襟。

糟了，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更别提吃的。

丹田在穿过两州结界时因为灵气混乱被封印了，得花几天力气调息打坐才能破除，暂时也用不了术法，连灵袋也打不开。

中州的天之骄子，在下界沦落到一口吃的也拿不出的程度，席恣颇不习惯，手只能讪讪地垂落腰侧。

手背不妨却忽然碰到了玉佩，她眸色一顿，刚要把它摘下来，就被老妇人阻止了。

“不用了不用了。”

妇人哑着嗓子摆摆手，脸上的沟壑似乎更深。

“娘子，我不要你的玉佩。”

席恣摇头，还是把玉佩拽了下来，解释道：“你可以把这个当了，或者直接去换点东西吃。”

“哪儿还有什么当铺和粮食铺子。”妇人笑呵呵地抱着怀里用被子裹住的婴孩，低头语气暗哑：“都跑喽——那几个没得病的都跑了……”

席恣皱眉，这才抬眸看向街道两旁的店铺，要不紧闭门扉被锁的紧紧的，要不就是被什么利器硬生生砸开，里面的东西都被一扫而净，全都是废墟和灰尘。

春寒料峭，路有饿死骨。

“大娘。”席恣如今是个凡人，想了想便用了凡人的称呼，她低声道：“这个洛水城，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瘟疫？”

“一年前了吧。”

也不知道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妇人索性瘫坐在地上，倚着墙角堆叠的纸钱，瘦骨病容的脸上带了一丝回忆：“那时候俺家老大老二还活着呢，呵呵……”

“城主呢？”席恣眸中露出一丝冷意。

既然这里的世俗势力控制不了疫病，为何不上报宗门，这里是贞仪宗的地盘，宗门不会不管。

凡人大都将修士视作神仙一样的存在，即使是有了灵根机缘巧合被修士收为徒子，也会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而修士们来到这里，同样会收敛气息不得影响俗世的一切，毕竟修士得自然的大造化，收天地灵气为己用，已经算不得肉体凡胎，有些术法更是会给凡人带来灭顶之灾。

五洲皆是如此，俗世与修仙界，虽然紧密相接，对大多数凡来说却犹如隔着天堑，她们至死都不知道，世外有仙山。

这是天道的法则。

但城主除外。

修士脱身于俗世，亦有护佑俗世之责，并不能完全袖手旁观。

对于管辖之地的凡人城池，大都会让城主知晓修仙界的存在和宗门具体位置，甚至会留下灵符法器，供她们遭遇大难之时求援。

所以席恣才会有所疑问。

妇人闻言，原本黯淡无光的脸上忽然透露出一丝希冀，竟然也站了起来：“城主她老人家说要半年前说去什么贞仪宗，她还没回来，没，没回来……至于我们，根本离不开……”

“不。”那妇人似乎有些疯癫了，她又瘫坐在地上，握住几把纸钱扬得满天飞，嘶哑着声音大笑起来：“她也跑了，她抛弃我们了！什么仙人，世界上分明没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