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身边的是一位身形佝偻的女人。

这女人自称是我大伯母,叫文秀兰,我记得她。上回登门闹事,她在我小姑试图对我哥动粗时出手拦下。

昨天她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里文秀兰没明说找我什么事,只要求单独见面,说她手里有重要证据,能在关键时刻救我哥一命。

事关屈温我必不可能犹豫,唯一不正常的点在于,文秀兰要求,我和她见面的事不能让我哥知道。

很怪。我想了又想,最终同意的附加条件是见面地址得由我决定。

文秀兰人如其名,样貌清秀,嗓音又细又弱,说话带着明显不属本地的口音,我从后门把她接进来,刚过拐角,她毫无预兆软下膝盖,漆黑的眼,惨白的脸,二话不说就要磕头。

有路过学生停下围观,我回过神赶紧把人从地上扶起,带去校内一处亭子,没等开口,她先滚下两串泪,哆哆嗦嗦张嘴,几段话拼凑出此行目的。

文秀兰老家在边境那边村落,贫穷落后,家里统共六个孩子,七年前她被父母三万块钱卖给屈宏达当老婆。屈宏达精神不正常,快四十了,前前后后离过三次婚,本地姑娘骗不到,只能花钱买一个。

自从屈治国被我妈捅死,屈温带我逃离老家,巧的是我大姑小姑没一家再生出男丁,对他们这种极端重男轻女的家庭来说,生不出儿子简直比死了还难受,传宗接代的任务自然落在文秀兰头上。

文秀兰头胎怀的是个男孩,不料怀胎八月,屈宏达有天突然发病,把家里砸个稀烂,拿刀要砍人,吓得她直往外跑,不幸崴了脚摔下楼梯导致流产,后来又强制性怀过两胎,均因找人偷查胎儿性别,发现是女孩后被迫打掉。

流过三次,身体早就承受不住,子宫病变萎缩没法受孕,屈家仍不放她走,把她当牲口困着。

文秀兰试过很多逃跑方式,次次都被屈家人抓回去,他们托关系给她弄了张精神病伪证,顺理成章用链子把她圈在家里,就算偷偷报警也没用,卖她的父母愿意替屈宏达家证明她的确有先天性精神障碍。

文秀兰撸起袖子给我看胳膊上一道覆着一道的可怖疤痕,错综杂乱,深浅不一。

这趟来淮州是她最后的希望,装疯卖傻一路,就是为降低这些人戒心,从而找机会逃走。最近屈宏达频繁地和羊哥他们接触,不方便总带她,终于给她找到可乘之机溜了出来。

“要跟我做笔交易吗?”

她目光灼灼,不再流露孱弱胆怯的神色,细小的纹路从她脸颊蔓延,她和我妈长得并不像,但某一瞬间两张脸在我脑中还是奇迹般地重叠上了。

“什么交易?”我问。

“给我钱,”她对我比出个数,我稍微算了算,银行卡里该有那么多存款,“我有戚叙遇害的完整录像,万一哪天屈宏达要和你们撕破脸,那个能证明你哥清白。”

尽管早猜到戚叙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但文秀兰能避开所有耳目存到证据属实意料之外。

我立刻反应过来,她对这笔交易是早有预谋。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好奇,比起我,我哥显然有更多时间财力,和屈家的矛盾也更深,理应是更合适的合作人选。

当我问出这话,文秀兰脸色骤变,摊在膝头的手指不断搓揉衣角,隐隐发起抖来,她扭过下巴,低敛着头,压下声:“难道你没发现……你家精神病史是遗传性的,屈宏达和屈治国都是重度精神分裂,你爷爷也是,你”

像盘卡住的老旧磁带,原地拉长音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几分钟过去,她才咕哝“反正不正常,我不敢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