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鼻子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张开嘴喘着气,哈喇子流了一地。
李鹤鸣咽下嘴里的馄饨,慢吞吞夹起一个递到它面前,也不放地上,就这么勾着它似的杵在它黑亮的双目前。
这狗养得放肆,见他不放下来,张嘴就要去咬他筷子上的馄饨。可它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李鹤鸣,他手腕微微一抬,狗嘴就咬了个空。
李鹤鸣看着它,把馄饨放碗里蘸足了熬得发白的浓香大骨汤,扔进了自己嘴里。吞之前,腮帮子还嚼了两下。
那狗见此,前肢烦躁地动了动,它讨食不成,本性暴露,鼻子里喷出热气,喉咙里发出低吼,嘴边松垮柔软的嘴皮跟着颤动。
若是旁人被这么条猛犬盯着,怕是早心惊胆战地放下碗,趁着它享用时手脚发软地跑了。
可李鹤鸣在真龙手下做事,气正胆肥,世间少有令他畏惧的东西。他见这狗气急败坏,神色都没变一下。
他这两日窝在诏狱里,终于把几名反贼熔了硬铁的嘴撬开条缝,心情不错,难得有兴致,是以故技重施,又夹起一只鲜香的馄饨开始逗狗。
但也只是逗,仍不赏它一口吃的。
来来回回几次,这狗肉眼可见地躁怒起来,威胁地冲着他低鸣。一旁的摊主看得心慌,生怕这位官爷在他的摊上出事。
摊主认得这狗,来头不小,林府养的猛犬,爱他这小摊上一口馄饨,林家的小姐和家仆时不时会牵着它来买一碗热馄饨吃。今天这狗许是跑脱了手,人估计还在后边追。
摊主正想着要不要提醒这逗狗逗得兴起的大人一句这狗主人的身份,还没想明白,就见那狗猛地站了起来。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这狗也不知道从哪习的鬣狗手段,张开嘴一口就朝李鹤鸣的腿间咬了过去。
若非李鹤鸣反应快,连人带凳子往后撤了一步,今天怕就得去司礼监报到了。
而这一幕,恰被前来寻狗的林钰瞧见。
林钰那日淋了雨,在家又是发烧又是发寒,足足躺了两日才终于好转,见今日日头好,牵着“三哥”出来晒晒太阳,没想却撞见它竟不知死活地去咬李鹤鸣。
林钰吓得一颤,忙提声唤道,“三哥,回来!”
李鹤鸣听见声,抬眸看向快步走近的林钰,她风寒尚未痊愈,吹不得风,衣襟上围了一圈柔软的白狐毛,白皙的脸颊贴着软毛,发间簪着两只碧玉簪,衬得眉乌肤白,远胜冬雪。
李鹤鸣一年四季也就这身官服换来换去的穿,冷极了不过在内里加件袄子,外边再披件大氅,眼下见这还没到十二月林钰就穿上了皮毛,不由得想:等到了隆冬最冷的时日,她又该如何过活?
难不成学冬日里长一身厚毛的猫,用皮毛把自己裹成个球吗?
(18)脏东西
李鹤鸣盯着林钰,林钰却只顾着瞧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狗。
她着急地唤了好几声“三哥”,“三哥”却没回头看她一眼。它眼下正又怒又馋,李鹤鸣的肉和他碗里的肉,它总要吃到一口。
林钰捡起地上的牵引绳往回收,可却拽不动它。她隔了两步站在李鹤鸣面前,眼光瞥见他衣摆上的点点血迹,顿了一瞬,低声道:“李大人,是我没看住它,冒犯了。”
李鹤鸣没应,他手里端着馄饨也不吃了,就这么瞧着她,那模样似在看什么稀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