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亦能飞升,只是溯洄素无此念,然若铃兰心存渴望,他甘愿同行。

天光乍破,两人的身影被曦光拉得极长,交缠着,几欲化为一体。

“铃兰”

忽然,铃兰步伐一顿,耳畔传来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嗓音。

“怎么了?”溯洄察觉异样,微微侧首。

显然,这声音只有铃兰能听见。

是裴峋的声音。

“无事。”铃兰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只是有些感慨罢了。”确实,她心生唏嘘,从叶岳和方情浓身上,她看到了人与妖之间,本就不该在一起。

不管叶岳和方情浓再怎么相爱,他们的爱情都不见容于世。

叶岳已立下血誓,绝不再以禁术延续方情浓寿命,这意味着她的光阴,已然所剩无几。

血誓一立,便是天道誓约,若违,必七窍流血而亡,无有例外。

或许,叶岳所言不假,他确实用心守护霁城数百载,可他不该以此邪道强留方情浓于世。

那些被选为“灯花女神”的女子,于不知情间成为祭品,纵然她们终生不晓自身曾孕妖胎,这份伤害,亦已然铸成。

铃兰和溯洄并肩而走。

一路上,裴峋持续在她耳边吩咐她事情,她捏了捏掌心,竟是希望这一条路不要走完。

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能多一刻是一刻。

可天不遂人愿,这一条路终是走到尽头。

二人回到客栈,桌上置放着煮好的茶水,小火炉在下头烧着,茶水温度正好。

铃兰看着那茶壶,深吸一口气,信手斟满两盏,一盏置于唇边,轻啜一口,另一盏则推至溯洄面前。

溯洄接过茶盏,毫不犹豫地饮下。

茶水入喉,不一回儿,他意识便是一阵恍惚。

察觉不对劲,溯洄目光骤变,他蓦地抬眸望向铃兰,眼底闪过骇然之色。

“铃兰……”

他唤她的名字,试图强撑意识,却无奈视线逐渐朦胧,身体如坠深渊,终究倒伏于案上。

铃兰静静凝视沉睡的溯洄,他睡前还在挣扎,脸上带着怒气,见她如此,铃兰神色复杂,沉默好半晌,唇间轻吐一声,“对不起。”她声若蚊呐。

世间情爱,有多少能走到最后?人与人之间尚且如此,更遑论妖与人。

叶岳与方情浓如是,溯洄与她,亦复如是。

这茶水里面,下了可以迷昏大妖的迷药,照理来说,溯洄是怎么样都不可能摄入的,可这茶偏偏是铃兰递给他的,他不疑有他,就这么把茶喝了下去。

当然,这其中也有铃兰率先喝下茶的原因在。溯洄不知,这茶壶乃阴阳壶,机关一启,便能倒出两盏各异之茶。

一盏参杂迷药,另一盏却是寻常清茗。

至于那药,正是裴峋事先准备妥当的。

“铃兰,随师兄回去吧。”

窗棂骤然敞开,夜风轻卷帘幕,裴峋身形翩然,凌空一跃,落入房中,动作轻巧如雁落平沙。

自铃兰与溯洄离开客栈的那刻起,他便隐于人潮,静静锁定她的踪迹。只是溯洄始终相伴,使他无法轻举妄动。数次试图寻机出手,皆因溯洄道行深不可测,根本无从下手。

即便未曾与溯洄正面交锋,裴峋早已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不是这妖物的对手。他思来想去,唯有剑走偏锋,另寻法子带走铃兰。

铃兰凝视着裴峋,心绪复杂难言。归途中,裴峋曾以传音符告知她,茶盏之中暗藏迷药,让她配合行动。

这一路上,她思虑再三,最终决定配合行事。

与溯洄相处的日子,确然欢愉多于艰难,可叶岳与方情浓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