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扣上砖缝时,迟雪感受到他身上的沉重。他知道,父亲不可能再像凌晨时,给她展示耀眼的冰晶了。
迟雪不愿回忆那个身影。她感到麻木,和缄默,她不愿承认郭雨生,回来了。
小男孩的石头已经在地上敲落一地石粉,凹下白色磨痕。鸡蛋大小的石头,已经被敲成鹌鹑蛋大小。
他的嘴唇龟裂,他的手满是伤口,灰尘蒙住他的脸,可他眼睛清亮。尺言不望他一眼,只搬着石头,蚂蚁从隔壁的缝隙钻出。
石块被清理一半,小男孩露出了半截身体。
一块墙,压在他半身,重得惊人。小男孩望见迟雪眼中的惊愕,他立马又开始小声喊:
“救救我。”
手机忽地滴滴作响,尺言停下看手机,终于有信号了。他发了信息给救援队,便想离开了。
太阳直升到头顶,照得大地干涸,冬日的阳光首次如此火辣。
迟雪望着涌动的蚂蚁,她突然意识到,对尺言喊:“爸爸。”
尺言站在那:“快出去。”
“你也走。”迟雪要急出眼泪了。
她拉着父亲的手,小男孩无助地望着他们,他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茫然,他的手捻起石头,却没有敲动。
迟雪不回头,往空地走。她不敢回头,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可是她不能失去爸爸。
尺言跟着她,迟雪第一次感到这么顺利,又惶恐,他们走出一步、两步、三步……
快走吧,快走吧。迟雪忍着泪,心里却早已溢满眼泪,要盛不住了。爸爸,爸爸和她快点走吧。
大地开始微微晃动起来,石子摇晃。
快走!快走!她拼命想,要再快一点,在第十几步的时候,她强硬拉着的手,突然拉不动了。
尺言的脚步停下来了。
她不敢回头,她做什么都不敢,大地在他们脚边裂开一道痕。
悬着的屋顶掉落碎屑,一颗颗跳跃到地上,迟雪开始站不稳了,她着急地往前扯,可是扯不动父亲。
她只好回头,忍住泪,心里大声喊:“快走吧。”
尺言折身回去。
迟雪的手抓不住东西,现在只有空气伴随她,她很想上去,拦住父亲的去路,可是她的腿酸软,她做不到。
尺言干脆地迈大步,没有回头,迟雪看着他背影,只想流泪。他的毫不犹豫让迟雪不知所措,她无比惶恐,她怕与爸爸分离。
她在摇晃中,紧紧捏着拇指,迈步小跑跟上尺言。
尺言蹲下,他的手擦过砖缝,再度斑驳。迟雪帮他找来坚硬的砖块累成柱子,他开始顶住石板。
只要再有一厘米的缝隙,就能将人救出。
迟雪忍着泪,这间屋子摇摇欲坠,大地开始轰鸣,尘埃飞扬。
尺言的手臂青筋突起,石板微动,迟雪很担心他的肩膀,即便他用的是右肩。尺言低着头屏息,视野灰蒙。
一次强烈的摇晃,大地裂成两半,狠狠撞击。迟雪快要摔倒,头顶上掉下一块瓦,她睁大眼,空中突然出现冰层,瞬间挡住碎瓦。
冰层碎裂,第二片瓦掉落时,四分五裂,不过一眨眼,又立马出现冰层,挡住她头顶。
冰层被砸得如蜘蛛网,迟雪看见凝结的水雾,从模糊变为冰晶,成千上万颗冰晶结合撑成浅冰层。她看到掉落的砖,看到尘埃,掉落又一道裂痕。
不过三秒,冰层碎裂,哗然消失。
迟雪望父亲,房梁掉下来,正对尺言左肩上。
他低下头,头发盖住半张脸,尖锐的房梁木穿透插过他左肩。
他的右肩,仍然顶着那块石板。加重的呼吸声中,迟雪听出痛苦,无声气息代替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