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蛾子被煤油灯的光吸引了,噼啪一声,一小团灼烧的火掉在了桌上, 五月笔尖一顿, 忽然有种预感。
雨大概会下大吧。
她想着, 拂去那一小团灰烬。
杂乱粗重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五月吓了一跳, 立刻将一根木棍拿在手里,才慢慢靠近房门,小声问道:“谁?”
敲门声停了,门外的人没有说话。五月捏紧了木棍, 小心地拖过一把椅子,想要堵住门板。
“……五月。”轻飘飘的声音隔着门板, 几乎失真。
五月的心脏骤然停了一瞬,差点以为是某种错觉。椅子翻到在地上,她打开门,高大冰冷的人影一下子压下来,浑身湿透,风尘仆仆,五月伸手接住,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才跌坐在地上。
“……文斯?”
文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在飘:“五月,我被骗了……”
他蹭湿了五月的衣服,又说:“你抱我一下。”
五月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紧了。她把文斯拖到床上,剥下他的衣服,用被子裹紧了,才去倒了杯热水,又往里加了些香辛料,给文斯灌下去。文斯惊天动地地咳呛起来,身体终于回暖了一些。
“你骑马过来的?骑了多久?”
文斯迟钝地摇头:“不记得……从王都,到这儿……好几天……”
“没有休息吗?”
文斯继续摇头。
“……少爷。”五月的声音沉静,带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一针见血地问,“是以诺少爷出事了吗?古拉呢?她不在吗?”
文斯的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五月脸上:“他要死了。”
五月手一抖,水杯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雨果然下大了。
王都也被暴雨浇着,关押罪囚的高塔年久失修,天花板的缝隙不断往下滴落着浑浊的水珠,溅在以诺的手背上。如果这里能找到些空罐子,或是杯子盆子,也许能接住这些水滴,然后在恍惚中再听母亲说一句,“宝宝,你听,罐子在唱歌”。
以诺被绑在囚室中间,平静到几乎如一潭死水。
就好像他第一天被带进这间囚室时一样,这些天的刑讯似乎只是让他变得狼狈了一些,却没有折断他的骨头。
他的罪名已经被编织好,速度很快地砸了下来,但对外应该还没有公布。
罪名上说,他身为莱森家仆,因为一己私欲,将莱森灭门,又窃取了以诺·莱森的身份,其罪一。
更严重的是,他身为人类,欺瞒所有人,打着杀死邪神的幌子实际却是将邪神带入了王都,导致城中数人被邪神吞噬,甚至包括国王最珍爱的三皇子殿下,其罪二。
他不再是圣骑士,不再是高贵的莱森伯爵。
他是人类的叛徒,是欺世盗名的恶徒,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他应该上绞刑架,应该上断头台。
以诺只是觉得很可惜。
他这些天反复回忆着他和古拉最后的那个夜晚,古拉小声询问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说了很多,那么多。
那时他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伤心。他沉浸在被理解的幸福中,沉浸在母性的幻想里,迫不及待地把那些他无法对旁人言说的过往一滴不剩地说出来。
但他现在却好像没有机会去告诉她一切了。
“说!你到底是怎么勾结上邪神的!”
问讯官的声音凶狠,他们准备了不少刑具,想要逼出这个他们最在意的答案。
毕竟,第一项罪名只不过是国王能够捏在手心,用来控制他的把柄。
第二项罪名,对这些人而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