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清冷都淡了许多。
仿佛一夜之间,他那层裹了许久的冰霜消融了,露出底下藏着的、属于寻常雄虫的柔软来。
也有可能,是得知了小虫母的生理机能幼稚化,才特意选择了这样没有攻击性的穿搭。
只是脸上的黑铁覆面还在,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神官感知到他们的到来,把水壶放下花架子上,站在庭院的拱门下等他们。
他看到伊萨罗掌心的小小身影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看来母亲又有新变化了,是破茧期后的小小波动。”
“神官阁下。”伊萨罗微微颔首,将手心抬高些,方便神官看清。
“陛下再次变换了形态,并且很渴望能自如地飞行,还想请您看看他的翅芽,是否能加固得更稳些。”
小夏尔在伊萨罗的掌心里坐起来,仰头看着高大的神官。
神官看见小小的母亲,笑逐颜开,他伸出削瘦但稳定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夏尔背后那对几乎透明的初生翅芽。
“很健康的翅膀,母亲。”神官悄然改变了称呼,声音温和而充满智慧,“它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正确的引导。破茧期后的身体会有些不稳定,这会影响到对力量,包括飞行力量的控制,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他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小瓶泛着珍珠光泽的液体:“这是用月光花和一些矿物质调制的安抚剂,每天滴一滴在翅根,可以滋养翅膀,稳定能量,让它更坚韧。至于飞行技巧……”
神官掩下神伤,笑了笑,“或许伊萨罗殿下就是最好的老师,蝶族的飞行艺术可是虫族顶尖的。”
夏尔郑重地接过小瓶子:“但是我想让你教我,柯莱奥维先生。”
神官一愣,只能看到夏尔小小的身影和那双充满信任的黑亮眼睛。
小夏尔眨了眨眼睛,他飞起来,依旧有些摇晃,落在神官的肩膀上,用小手指点了点他的颈侧皮肤:“或者,我该叫您柯莱奥维老师?”
“好的,我会尽我所能……教会陛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
神官走近,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精神力光,在夏尔周围轻轻拂过。
小夏尔好奇地伸出手去碰那光,指尖刚触到,就感觉背后的翅芽泛起一阵暖意,像是被温水裹住。
虫母的翅脉很坚韧,只是还未完全舒展。
柯莱奥维,这位巨蛛一族最后的神官,确实成为了小虫母夏尔最耐心、最尽责的老师,他教导夏尔如何精细地操控力量,如何感受能量的流动,做到稳固飞行。
在神官的引导下,夏尔第一次飞了起来,颤巍巍地飞了一小段距离,依旧笨拙,却比之前平稳了不少。
练习结束后,疲惫的小夏尔很快就在神官书房那张铺着软垫的扶手椅里蜷缩着睡着了,身上还盖着神官为他找来的一方柔软丝帕。
夜色渐深,学宫内寂静无声。柯莱奥维确认小虫母已然熟睡,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最终为他盖上一张轻若云烟的丝毯,悄然退出了学宫。
他没有去别处,而是走向了房屋后方,一片被遗忘的巨蛛、图兰家族墓地。
夕阳将沉,暮色为林立的石碑拉出长长的影子。这里埋葬着所有战死的巨蛛族裔,如今,只剩下他还行走于日光之下。
石碑上刻着一个个他曾无比熟悉的名字,父母、兄弟……他逐一抚摸过去,最终停在一块最新的石碑前,那下面埋着他最后一位兄弟的遗物。
他摘下了覆面,露出那张苍白而俊美,却带着哀伤的面容。他没有哭,只是沉默地站立着,仿佛一尊与墓碑融为一体的雕塑。
暮风穿过荒草,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是族裔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