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沉轻声道,“我阿姊们都信错了人,一朝失势,夫家对她们都赶尽杀绝,个个死于非命,殿下也不是不知,臣斗胆,世间男子皆负心,污浊得很,很不可信。”

元煊只笑一笑,绝境养出来的,大多性子左了一些。

她连人都不信,更不可能信男人。

这世上连自已有时都能欺骗自已,更何况是另一个人。

兰沉见元煊没说话,只当她还记着穆侍中,片刻方道,“我没说谎,那人真的只招了穆望。”

元煊点头,“知道了。”

她不意外,咬穆望是有理由的,这背后的人应当对鲜卑勋贵也不满。

至于为什么是穆望,大概他招人恨吧。

侯官的动作很快,明镜府内彻夜燃着灯烛,元煊听着下头的汇报,渐渐皱起了眉头。

“广阳王?”

“是,广阳王曾对这些军户多有照拂,这群人的确都是军户,曾经跟着广阳王操练过,之后羽林之变,却也都有参与,只是都混得不太好,也没真入清流参政。”

元煊眉头皱得极紧,太阳穴青筋跳得越发厉害,“不对。”

贺从挠头,“哪里不对?虽说七拐八拐,但我们还是查出来了。”

“查到广阳王之后,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广阳王要造反?”贺从下意识道。

“那广阳王现在在哪?”元煊实在支撑不住,支颐在凭几,转头示意鹿偈去取药。

“在北镇平乱。”贺从说完,知道长公主不信,顺口回嘴,“那也可能是广阳王留下的后手啊,北镇镇民可是奉广阳王为救世主,拥护得很,造反之言屡见不鲜,这群北人……”

“我不是说这个。”元煊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今天的气要对着这帮侯官叹完了。

鹿偈却忍不了这口气,“洛阳人瞧不起北人,是都忘了北人从前也是鲜卑高门子弟!和你们洛阳贵族是同宗!看的是大周的门户,从前都说我们北镇镇民是国之肺腑!你凭什么瞧不起北人?”

“这些年来,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北镇塞,部落降户也就算了,庸碌之才,戴罪之人,才被外放到北镇出任镇将,这群大酋长和镇将聚则成奸,一心敛财,在其位却丝毫不谋其事。奸吏想尽办法帮着他们贪赃枉法,致使我们北地民生混乱,贿赂成风,被压迫的是我们北镇镇民。”

“北镇镇民都是军户,无仗可打,还受劫掠,吃不起饭,镇将还不肯开仓放粮,不造反哪还有活路!等改镇为州之后,军籍成了府户,还要向政府交税,跟佃户没什么区别,我们本就被那群癞儿压迫,如今还要再被盘剥一层,你们在洛阳不知饥荒,嘲讽广阳王为了济世之名一味行仁慈之举,可至少他怜悯我们,你们却只有冷嘲热讽。”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下面要说的话或许大逆不道,可同长公主没关系,你尽管告去!”

元煊抽了一口气,“鹿偈!”

鹿偈横眉冷对,直接站到了贺从面前,肤色蜜金,身姿挺拔傲然,似一头光艳猎豹,盯着眼前潦草散漫的男人。

“如今广阳王军权在握,又在北地,他要造反,何必多此一举,只管振臂高呼,有的是人跟他反了!”

“反倒是行刺不成功,坐实了他造反,杀一个太后还有皇帝呢!”

“如今太后没死,与皇帝离心,广阳王腹背受敌,必死无疑,是有人想要国乱!偏你们只想着窝里斗!”

贺从被句句紧逼,一句话都没插进去,看着眼前小女郎激愤模样,更是不敢抬头对视了。

他憋了憋,“我这也没有看不起,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只是不想把屋内搞得这么严肃嘛,本来连夜审查就紧绷着。”

“可有些话,却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