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利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大周信使举着柴火的手,忽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是眼前人的声音,不再干涩沙哑,“你的声音……为何有些像女人?”

信使大笑起来,“我是朔州驻军,北镇军户出身,会讲蠕蠕话,所以被派来送信,只是漠北情况复杂,不主动讲明也分辨不清,这是正常的。”

她指了指自已的甲胄,“我先前在帐前不敢喝水,也是担心可汗分辨出我的女子身份小看我,这才不敢接公主的水。”

弥利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旁的话,“你很厉害。”

信使行了军礼,“多谢公主夸赞,天色将晚,公主出来不怕遇上危险吗?我的属下不多,也不能保证此行的安全,公主怎么一个人出来。”

弥利紧跟了她一步,“你能……再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和大周皇帝的故事吗?”

信使抬眼扫了下远方,确定没有来人,了然一笑,“那可说来话长……”

第162章 设计

鹿偈从信使那里得知漠北公主的事情时,一时有些犯了难。

“和亲?”

“是,她虽然对着我并没有和盘托出,都是说的外面可以打听到的东西,但我看得出来,她刚哭过,大约是和王庭闹了些矛盾,她……或许并不想要和亲。”

鹿偈半晌都没说话,只伸手拍了拍自已手下的臂膀,“一路风霜颠簸,你先去好好沐浴休整一番,你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容我想想。”

麾下的军主仰头,“鹿都督,我总觉得,或许我不该说那么多。”

洛阳已经是初春了,可北地依旧寒风萧瑟,信使从漠北归来,身上早已风尘仆仆,一张脸染着风霜,一张脸也皱巴巴的,她年龄比鹿偈还大些,只是在北乱中早就丧父丧子,孑然一身,带着所剩不多的家仆投身军中,一步步走来,却从未露出过一点迷茫,总会安慰那些年纪小的土兵,一副永远坚韧希冀的模样。

可这会儿,她在灰霾的天地中,居然有些分辨不清方向。

“我和她刚碰面的时候,她似乎对和亲并没有那么排斥,可偏偏我说了那些话,那些话我发自肺腑,可我点破了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她却没有能力反抗……”

蠕蠕的公主远没有那么有力量,她有强悍的父兄,蠕蠕的各部也都是需要强有力的首领镇压的猛兽,她本是被呵护得无忧无虑的女儿,天生就不觉得和亲是件坏事。

偏偏被外来客点破了一直以来的蒙昧。

“我们让她意识到自已生活在并不正确的秩序里,却没有给她解决的办法,只让她一味痛苦,这样真的对吗?”

女子很是纠结。

清醒是痛苦的,这种痛苦是浸没胸口的水,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胸腔的心脏,叫人觉得难以呼吸,在时代的洪流没有冲散一切旧秩序之前,那会是持续性的窒息,一生的潮湿。

鹿偈看着眼前的人,她问道,“从来都有压迫,所以从来都有反抗,那些起义的军户和农民如此,为何女子不能如此?”

“前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么,我们身为女子,难道就不能问一问,王侯将相,何不为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