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百年,却至政弱刑乱,柄夺於臣,诸将专微于外,各自为政,莫或同心,土卒衰耗,上下并昬,可见大道乾坤颠倒,纲纪尽毁,洛阳已非天命所在!!!”[注1]

长孙冀说完,颓然低头,“罢了罢了。”

没多久,又有中军匆匆赶来,“太尉!!太尉!清河王出了宫,带着禁卫军往东边城墙去了!”

长孙冀一怔,听得那人继续道,“长孙小将军带着兵符,调了中军,也全部往东城去了。”

“这混账东西!”长孙冀下意识叱骂,但忽然反应过来,“这孽畜……这孽畜……”

终于还是选了他自已的路。

“也罢,也罢。”

他背过身,不再发话。

底下人见长孙冀迟迟不语,有些着急,“太尉,那咱们,咱们是听小将军的,还是……”

“个人有个人的路,你们自去吧。”

长孙冀说完,手持大刀,驻守在了壕沟之前,北风吹过他铁胄上的鹖羽,像南迁脱队的老雁。

东城城墙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像是这座都城沉闷的爆吼声,贺从满脑门的汗,匆匆迎上了长孙行。

“怎么样?”

长孙行摇头,“穆望带着的不光是穆家的私兵,还有殿下派出洛阳的第三等中军,那群宗子军们对殿下不满,和穆望同流合污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用着金墉城库房的重型坚固冲车攻击自已的都城,还是……还是太丧良心了。”

两个同盟者背后代表着世家和草根之将,中军们向东城涌来,在冲车的撞击声中,重新披挂的清河王从皇城方向策马而来,身后的车马中压着厚重的幔帐,却是松清商会的马车。

“诸位将土!如今叛军罔顾皇恩与大周百姓,狂妄放肆,我为阿爷临行前托付洛阳朝局的人,此身与大周同在,与诸位同在,随我守城!”

元煊抽出长剑,剑指被撞毁的城墙一面,“崔少卿献出了仓库中最大的幔帐,着人张开幔帐,卸了冲车的力!”

金墉城本为守卫洛阳一角的要塞,如今要塞被轻易打开,洛阳城的东角就成了脆弱之地。

中军们彼此相互了解,真要城破,元煊手中的兵打起来当真难说。

城不能破。

剑光划出一条银龙,指向了灰扑扑的青石。

青石沉闷地发出哀鸣,坚固无比的冲车如同狰狞巨兽,肆无忌惮踩踏着祖辈堆积的高墙。

厚重的帷帐唰啦张开,它本性柔软垂顺,在风中鼓荡,随风塑造它的形状,却轻易卸开巨兽的力道,挡在了高墙之前。

元煊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城内某个方向。

一刻钟前,收到消息的时候,收拾库房的崔松萝派人送上了这份“太重太累赘不方便带走”的礼物。

坚固到火烧不毁,巨石砸不烂的冲车却被这柔软的布料阻挡,穆望显然没想到,他皱着眉,仰头看着登上城墙的那道玄色身影。

“……元延盛……”

他咬着牙,一眼瞧见了布料边角反光的图案,更是被刺伤了眼睛。

那还是他亲眼见证崔松萝求人绘制好的商会花印,她说那是松青商会的商标,以后要天底下所有人一见那花纹,便知道是松青商会的东西,用了能光滑反光的丝线,哪怕暗夜,只要有光,一照便能瞧见。

他不明白,那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商户女,不过是个有很多小主意,却又不谙世事的商户女,怎么却总是让他频频受阻。

还有……还有那个怎么都能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

元煊居高临下瞧着城下大军,“抽调人手,修筑城墙,这是大周的都城,是大周的心脏,心脏不死,大周不灭!我与你们共守都城。”

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