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很好奇,徐尚书,一个曾经在东宫侍奉,最后又到了太极殿的,二品女官,为什么会管保留南边儿的习惯语?”

元煊目光冷冽,“然后我想起来一桩事,太后曾有一段时间,因钟情之人逃往南梁,叫宫内不少识文断字的南人近前说话。”

她微微笑起来,“我真是没想到,太后把你藏得这么深。”

元煊没有一刻去怀疑崔松萝的话。

哪怕贺从和元嶷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女郎可以冲进殿内喊出这等奇怪的话,无凭无据,甚至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官,甚至,连这个女官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

女官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对上了元煊那张微笑的脸。

她曾经侍奉过这位小殿下,自以为对其有些了解,可此刻却发觉,她的笑容陌生至极,如同泥犁的恶鬼,一下就能索了她的命。

事实如此。

元煊将茶盏按在了她的唇边。

“喝了它。”

声音极凉。

女官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死死瞪大了眼睛,她妄图挣扎起来,却最终如同被捞出水中的鱼,重重摔在地上,没了生气

元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浑身发麻。

他对上了元煊的视线,张了张口。

元煊无比平静,“纸张污了,劳烦阿爷再写一封禅位诏书了,明日朝会,臣会安排好一切,定然叫人无比安全地,送您入金墉城静修,您觉得呢?”

太后到底想要皇帝死,又不想要元煊活的。

可惜了。

元煊抬手揉皱了纸张,声音温和,“别忘了,昔年明帝,说的是崇信佛法,厌倦朝政,有出世之心。您也要如此。”

元嶷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满目凄怆,他轻声喊道,“灯奴儿,务要小心太后与郑狗。”

元煊目光毫无动容,“松萝,研墨。”

崔松萝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明白。

她乖觉地走上前,不敢说话。

她知道自已今夜莽撞地几乎暴露了自已,也明知道元煊故意没叫她知道宫变之事,可她还是在听到外面街道生乱之时猜出来了。

她不想要看元煊自焚,她得陪着她,万一太后真的对皇帝下手了,那元煊定然要背锅,那是不是元煊就是因为这个自焚而死?

崔松萝得陪着自已如今选的,真正的,世界主宰。

哪怕她已经彻底地暴露了最大的疑点。

可元煊什么都没有问。

天,终于亮了。

熬了一夜的朝臣们默默正了衣冠,统一走出了府,看了一眼早就平静如初的洛阳内城,继而乘上车,浩浩荡荡向皇城驶去。

谁也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哪一位主子。

第 110章 正主

一夜之间,天地巨变。

皇帝尚未露面,朝臣们却早早都来了,踩着几个时辰前还沾染了血迹的地,一个个心里打着鼓,彼此对视一眼,不是眼圈儿通红,就是眼下乌青,显然都没睡成一个安稳觉。

严伯安握着诏书颤巍巍往太极殿正殿走,只觉得腿软。

他远远见了郑嘉从后头北宫出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已的脸和脖颈,心底不断权衡着。

郑嘉一定是有备而来。

严伯安深吸一口气,这会儿郑嘉还没能走上前,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儿,看到了从宫外走进来的侯官。

前朝的人几乎都见不到侯官都督的脸,唯独他侥幸见过那么一两回,认出来了是越崇。

想要小跑着上前,却又忍住了。

他疾步走到了这位左都督面前,低声道,“越都督知道开盐禁那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