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的乌兰人……
席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郑徇那二弟正作诗,最后一句想不出来,模仿了一句乌兰语,那词谐音河东方言里的一句粗话,不太好听。他这般放进诗里,引得所有人都笑起来。方才皇后还在,他们收敛了很多,现在已是无所顾忌,个个笑得捶胸顿足,反复模仿,都觉得很有乐子。杨夫人看着他们前仰后合,只觉得盛夏里却如被一桶冰从头浇到了脚。
“别笑了……”她说了一句,但声音很轻,没人听见。然后她又提高了声音,“别笑了!”这一声又太过尖锐,破了音,惊得所有人都转过脸来,惊异地看着她。
郑徇站了起来,低声唤她名字:“元姝,怎么了?”
杨元姝抬起头,神色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又把视线落到了茫然瞪着眼睛的杨谦脸上。他也已经走了过来:“姑母?”
“夫君,”杨元姝抓住了郑徇的袖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好了,不好了……”
郑徇马上意识到,是皇后跟她说了什么,马上低声吩咐了一句,把宴停了,他两个弟弟都过来,借一步说话。等扶起了杨元姝,郑徇突然发现,夫人的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
“谦儿,”郑徇嘱咐内侄,“把你父亲也叫来。”
杨谦正要应命,杨元姝却道:“差别人去叫,谦儿也来!”
杨谦不明所以,但看郑徇点了头,便乖乖低头说了声“是”,起身跟着一起走回了书房。杨元姝的兄长不在席上,来得晚了些,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所有人都是脸色惨白一片,儿子更是颓坐在地,冷汗潸潸,失了魂一般,只是一遍一遍念:“大祸临头了,大祸临头了……”
“这是怎么了?”杨焕吓了一跳。
郑徇在原地焦虑踱步,一时顾不上回答内兄,只是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夫人:“元姝,你确定吗?那就是……?”
他甚至不敢把“陛下”两个字说出来。杨元姝坐在那里,仍是脸色惨白,垂着头并不言语。
杨焕茫然不知所以,只好又问一遍。郑徇回过头,告诉了他怎么回事——他妹妹方才看见了一个乌兰人与皇后举止亲密,猜测乌兰徵白龙鱼服,其实也在府中。今日的宴,他也都听到了。
杨焕愣在那里,视线在郑家几个兄弟脸上一一扫过,问道:“你们在宴上都说了什么?”
没人敢回答他,郑家三个兄弟都避开了视线,满脸的难堪。诚然,在皇后面前,太粗俗的话没说,可是他们觉得皇后也是汉人,有些话确实不太……但皇后当时也没有什么受到冒犯的神情啊!他们都以为没事,不过宴上玩笑而已……
“这,”杨焕猜也知道他们私下里会说些什么,一时也吓得白了脸,舔了舔干巴巴的唇,突然道,“说不定,那人……那人只是皇后的情郎呢!”
“不会。”郑徇已是一副认了命的神情,也坐了下来,“陛下出征都要带着皇后,送去的美人看也不看……他们少年夫妻,情深意笃,皇后哪会有别的情郎?”
杨焕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拽住了自己的儿子就要往外走。杨谦似是已经被吓软了腿,在地上哀叫了一声:“父亲!”
“走!我们回去!”杨焕咬了咬牙,低声道,“是郑家惹下了泼天大祸,与我杨氏何干……”
他话还没说完,杨谦就拽着他的手,哭着喊:“父亲!皇后要我随她去洛阳出仕,我……”
若是半个时辰前,他还觉得这是好事,是他的机会,但是听完姑母所说,他只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好像“洛阳”二字便是一把铡刀,他半个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杨焕闻言也不拉儿子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没命似的在杨谦背上捶打起来:“你!郑家的宴,你为何非要来现这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