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玄低着头,像是没听到那个名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反应才是真的。段知妘盯着他一片浅青色头皮,从他的隐忍中获得了某种残忍的快意。
然后慧玄轻声道:“太后疑我,自是檀越做得不对。只是檀越不明白,我能去提醒皇后什么呢?”
一片短暂的静默。段知妘转过脸,又拈起一颗葡萄,不动声色地剥出青绿的果肉。
他不知道她针对皇后的谋划。她从来没有像信任温峻一样信任过他。
段知妘轻轻地把葡萄含进嘴里:“以你的智计,猜出来不难吧?”
“太后太看得起我了。”慧玄抬起头,“君心不可知,则君威不可测。檀越不敢。”
段知妘垂下眼打量着他,她光|裸的脚抵还抵在他的胸口,有一种将他牢牢踩在脚底的感觉,于是她又多看了两眼。
多么漂亮的一张脸,让权倾南朝的谢太尉为他神魂颠倒,堂堂长沙王也被他三言两语就送上绝路。但他们都死了,现在他在她的脚下。
“知道就好。”段知妘脚下用力,抵着他的胸口往后推,朝他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慧玄低下头,原本捏在脚踝处的一只手往上移,沿着小腿的曲线无声地往上滑。
云屏公主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传了进来:“额珂!”
“公主!慢着!”
段知妘本能要收脚,有那么一瞬间,慧玄没放手。她几乎以为他是故意的,哪怕只是一瞬间,他也想钳制住她。但是这一瞬快得像一个错觉,慧玄躬身后退,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僧袍,展开披在身上,掩住了背后的鞭痕。
段知妘坐直:“你走吧。”
慧玄低着头,迅速整理好衣物,从门口走了出去。
云屏公主果然在门口,只是被察察拦住了。见他出来,还很有礼貌地合十为礼:“国师好。”
慧玄连忙还礼:“檀越见过公主。”
云屏公主抬头看着他:“国师又来给母后讲经吗?”
慧玄一笑:“是啊。”
段知妘也走出来,身上已多披了一件衣服,站在门口对女儿笑:“辉儿,不要打扰国师。”
云屏公主便又朝慧玄行了个礼:“国师走好,云屏不送了。”
慧玄低头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更深:“多谢公主。”
他转身往外走,听见云屏公主扑进母亲怀里的声音,段知妘温柔地问她又去哪儿了。
“我去看小宝宝了。”云屏公主心情很好地宣布,“额珈说,我以后想去看就可以去!”
“真的吗?”段知妘笑着,“你额珈亲口跟你说的?”
“嗯!”小女孩的声音很雀跃,“等姐姐跟额珈出征以后!”
段知妘顿了顿,跟她确认:“额珈又要出征?”
“嗯!姐姐也要出征!”
慧玄脚下一顿,还想再听两句似的,但察察已经掩上了门,隔绝了母女两个的谈话声。慧玄不动声色地快行了两步,走出了长霄殿。
他被拜为国师,乌兰徵准了他车马入宫的特权。等着接他的马车就在长霄殿侧的甬|道上等着,黑衣小沙弥已经等得十分困倦,头一点一点,靠在车辕上快睡着了。等慧玄走近,他又突然清醒过来,赶紧找出轿凳,服侍他上车。
但是慧玄若有所思,一只脚分明已经踩上了轿凳,却又停住了。小沙弥抬头看着他,见他回过头,神色复杂地朝长霄殿瞥去了最后一眼。背后的鞭痕被僧衣摩擦,带来不容忽视的灼痛。但那还不是最痛的。
“国师?”小沙弥不敢催促,只问,“不出宫吗?”
慧玄转回头,从轿凳上放下了一只脚。
“再等一等。”慧玄整了整衣袖,突然道,“我要去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