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妘冷笑了一声,看起来不信,但又没有找到破绽。
乌兰徵不是没来问过。长霄殿就在宫中,为什么皇后那里出了事,太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太后给的答案是当时云屏公主病了,她陪着女儿早早睡下,不知道长秋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请失职,当着陛下的面处置了察察瞒报之过——她怎么能因为太后乏力,就自作主张呢?
察察心甘情愿地挨了一顿打,还要挣扎着为太后辩解,说长霄殿自始至终不知情。那天晚上来的只有贺儿冲,说是来看云屏公主的病。这实在于礼不合,他们当时手忙脚乱,只顾着劝贺儿冲了,没看到有人来报皇后生产。
她说到这里就被太后喝止了。乌兰徵当即要传贺儿冲进宫来问话,段知妘甚至跪下哭求,让他顾及妹妹。云屏公主和贺儿冲玩儿得好,乌兰徵不是不知道。贺儿薄甚至来提过一次,想让可汗把妹妹嫁给他的孙儿。其实这桩婚事也算得上登对,若是妹妹再大几岁,乌兰徵就答应了——段知妘边哭边指责,就是陛下这种态度,才让贺儿冲如此胆大妄为。辉儿才不到十岁啊,两个孩子玩儿得好,怎么在外人眼里竟会成了男女之情?若是陛下非要明着把贺儿冲叫进宫里来问,要么就狠狠地罚,绝了贺儿氏这份心,否则他暧昧不清的态度,才真的是要害死辉儿了!
乌兰徵让她说得哑口无言,原是想着问皇后生产一事,怎么让太后扯到了他一向对云屏公主不甚关心这上头。最后乌兰徵抱着满腹对妹妹的歉疚之情走了,思来想去,只疑心贺儿冲是受人指使,有意去长霄殿胡闹,不让明绰向太后求助。
把乌兰徵糊弄过去,段知妘行事更加小心,几乎完全从朝局中隐身。可她观望了这么长时间,萧皇后拿着那份手札在朝堂上大做文章,矛头也不过是指向那些信仰神女的祭司和巫祝,至于背后的乙满和贺儿库莫乞之流,皇后连他们的衣角都伤不着。乌兰徵倒是对西海权贵们疑心日炽,尤其是贺儿氏。但皇后始终不开口,他没有证据也没擅动。直到大雍的兵马真的来了,太后心里才彻底定下。她手里这封带血的信,终究是成了皇后的投鼠忌器。
她终于有功夫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上交兵权,主动示弱,半年来始终隐在西海王公身后。皇后眼里只看得到教派之争,她一点儿适时的关心,就让她感动了。段知妘反复推演,怎么都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除非,有人提醒了她。
慧玄还是歪着头,眉尖微微一挑。他似乎对太后的这个问题感到真心的意外,然后便是困惑,神色间有一股不似作伪的无辜:“可是皇后有孕之后,檀越就再没见过她。”
“你是没见过,但皇后可没忘了你。”段知妘笑了笑,“年关时节,她不是还派身边的女史去西觉寺给你送年礼了吗?”
“那是皇后慈悲,给全寺僧众的赏赐。”慧玄语气微有急切,好像很着急跟太后解释,“当时住持师兄在宫中拜忏,只能由檀越来……”
段知妘打断他:“那梁女史后来又去找过你几次,是不是?”
慧玄神色微微凝固,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
“是,”他的声音低下去,“那是因为皇后想喝家乡的吴茶……”
段知妘冷笑了一声:“吴茶贵逾千金,你倒是会献殷勤。”
慧玄的脸发白了。段知妘一双眼睛如刃,恨不得在他脸上细细地刮下一层皮肉来。只是这样的两句盘问,他真的会惊慌恐惧吗?还是他心里清楚,适当的失措才是对上位者最好的麻痹?
段知妘又歪坐好,仍旧把脚伸到他怀中。慧玄低着头,无声地继续给她捏脚,听见太后慢悠悠地说:“你这样帮她,谢郯泉下有知,会念你的好吗?”
一片指甲突然过分用力地嵌进她的脚心,然后又极快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