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明绰已经往外走,闻言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
梁芸姑等在院中,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来。那黑衣小僧方才跟她说,法师给她们都准备了斋饭,她还以为明绰会再留久一些。
“什么斋饭,”明绰一脸的晦气,“看着他那张脸就吃不下。”
她话音未落,慧玄已从房中出来相送,见到梁芸姑,也是客客气气地颔首为礼:“梁女史。”
梁芸姑不认得他。当初她因为得罪了王家,谢太后不得不把她关起来,所以长沙王作乱时,她根本没在太极殿上。听到慧玄称呼她“女史”,还想还礼。明绰一拉她袖子,小声道:“他就是方千绪!”
说方千绪她就知道是谁了。梁芸姑一下子睁大眼睛,见鬼似的瞪着这僧人。明绰懒得再跟他多啰嗦,拉着梁芸姑就大步离开了清心居。
慧玄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疾步走开的背影,突然十分畅怀地大笑了一声。
段太后这一年来一直向他抱怨,说大雍公主意气
用事,娶回来竟全无用处,实是走了一步错棋。慧玄却觉得,潜龙在渊,势满则发。今日一见,他果然没有料错。小公主长大了,聪明灵气不减,而且更有一股气度。
萧皇后,才是大燕的来日。
“小公主,”慧玄轻笑一声,在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似的,“萧皇后……好极了。”
明绰没听到他念经似的念什么,一阵风似的疾步走回了自己房中。她并未向梁芸姑隐瞒方千绪跟她说了什么,但到了有关段太后一节,明绰却有别的顾虑,终究又止住了话头。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年在长霄殿窗外看到的一幕。
事到如今,这份私情想来已经荡然无存了。叱云额雅死前曾对明绰说过,乌兰徵幼时被普达惹氏虐待过,而段太后露出了效仿普达惹氏的野心。可她毕竟没有亲自抚养乌兰徵长大,做不到当年普达惹氏对于乌兰郁弗的绝对掌控。她这样迫切地想抓住乌兰徵的继承人,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准备着乌兰徵早死。乌兰徵心里不忌讳,是不可能的。
明绰本以为她会高兴一些,毕竟当日她确实为了这份私情耿耿于怀过,但到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背上突然泛起了一股寒意。
她以为乌兰徵至少真心爱过段知妘。他后宫里有一群女人,但他几乎不去碰;每次出战,都把长安留给段知妘;他采纳她的谏言,重用她推荐的汉臣,哪怕明知那是她的情人……这种程度的信任和纵容,没有一点儿爱是说不过去的。段太后这么多年来,哪一件事最后不是为了乌兰徵的霸业?
可她就是为他做得太多了,如今和齐木格势成水火,反而给乌兰徵带来的麻烦大过了帮助。局中已有新的变数,要推行胡汉融合之策,如今有皇后了。所以段太后就被这样弃如敝履,连她宠信的一个谋臣都知道是时候弃她而去。
帝王无情,到底不堪托付。明绰心里短暂为乌兰徵泛起来的一点波澜,又瞬间被冻成了冰。
她太长时间不说话,梁芸姑看起来担心极了:“长公主?怎么了?”
明绰突然站了起来:“我要去见太后。”
第58章
明绰被察察引进去时,段知妘先朝她做了“嘘”的手势。只见她长发披散,身着寝衣,而云屏公主更是睡得四仰八叉,嘴巴张着,口水在脸颊上流出了一道痕迹,手中还攥着母亲的衣角。
明绰看着段知妘小心翼翼地从云屏公主手中把自己的衣角抽出来,公主马上发出哭泣似的一声梦呓,惊得段知妘全身都不敢动,明绰也跟着吓得不敢动了。但云屏公主没醒,只是翻了个身,接着睡了。段知妘松了口气,朝明绰示意,往外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