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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什么,我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很少想这种抽象又蕴含哲理的问题,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还是高中。宋恪那时已将我推的很远。
我一直分辨不清他是一时的恼怒还是决然地分割,如果他只是生气,我可以等到他消气的那一天,但如果他真的厌恶我……是不是把他受到的伤害加诸己身,宋恪大概就不会再讨厌我至此。
这样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如海潮般迂回徘徊,直到有一天,它变成现实。
我又一次和宋恪发生冲突。
说是冲突也许不够准确,宋恪的个性不会和人发生激烈的碰撞。他只是居高临下地冷漠对待我,甚至连长久的注视都不会施舍,伤人得无声无息。我一反常态没有上前,桌上餐刀明晃晃得照得我一阵眩晕,如同某种冥冥之中的暗示。
我拿起餐刀跑进房间的浴室,反锁上门。
宋恪在外面撞门,恍惚中我感到房子在摇摇欲坠,变成一堵年久失修、垩土剥落的墙。
隔着一扇难以打开的门,他终于失态了。
“秦遥!”他厉声叫我的名字。
宋恪平日里的声音总是低沉清晰,我很少听到他这样撕扯着嗓子,声带饱受折磨,似乎下一秒就会断开。
我愣了一下,在脑海中想象出宋恪气急的模样,不免产生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有所缺失,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动的手,只知道宋恪的叫声引来了很多人。
浴室的门被打开,白薇惊声尖叫扑向我,又很快压制住失态,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她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比我还要无法喘息,好像受伤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阿遥,你在做什么啊……阿遥……”怕刺激到我,白薇的声音很微弱。
我的神志被她晃得回归了一瞬,一低头,看见自己敞开的胸膛上布满许多道划痕,其实伤口并没有那么深,餐刀很钝,钝刀割肉,难伤筋骨,不过就是伤口遍布、看着鲜血淋漓而已。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痛,深吸一口气,对着白薇微微笑了,余光看见站在后面的宋恪,他的手垂在身侧,握成一个紧绷的拳。
他的手从来漂亮,连指节处都白的发光。但现在他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一般,似乎比我还要痛苦,青筋乍现,从皮肤表面凸起,我想要握住这只手,安抚他,让他不那么痛苦。
我可能不仅仅是喜欢宋恪,我想。
白薇问我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刚才之前我会以为我只是想给宋恪赔罪。但现在我意识到我所做的一切,原来是希望宋恪变回以前的那个人,回到我身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件事情后,我房间里的锁全被卸下了,是宋宣成的命令,和他平日里的作风一样,不容抗拒。
白薇带我去教堂的时候,是我第二次意识到,原来我对宋恪的感情,比喜欢更甚。
我被迫在那里观赏了一场圣洁的礼拜,胸前的伤口刚处理过不久,没有愈合,还缠着纱布,每一次动作都会感到胸前皮肤的摩擦,它们挣扎着要崩开,又因为针线缝合而紧紧贴合。我尽量坐在那里不动。
白薇在不知不觉中握住了我的手,吟诵声中,她侧过脸看我,晨光透过彩色玻璃涌动而来,她慈爱又忧伤,以目光抚触我,我知道她担心我。
“阿遥,你的个性像谁呢,这么执着?”
我咧嘴笑,尽量做出不会让白薇担心的轻松姿态:“像你吧,我是你儿子,不像你像谁啊。”
“记得你小时候吗,”白薇挤出一个笑容:“小时候我见你总是一个人玩,怕你不合群,可你却告诉我,不理你的人你也不会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