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尽管他知道柳轻绮不会回答他——也不可能回答他,他针对这些事所做的永远都只有沉默、沉默,沉默里带着崩溃,崩溃即常态。但他又确实是第一次瞧见师尊这样的状态,并且很深刻地知道,这是在柳轻绮发觉自己曾经的过往已经不可能再瞒住之后:自然,假装习以为常的逃避也在这必然的趋势之下裂开一道口子,汩汩向外流着血,还要人拿一只碗接。方濯刚下床时浑身发凉,这样抱了一阵子,就又觉得汗蹭蹭往外冒。一只手顺着他的后颈慢慢地摸下去,落到汉湿的脊背拍了拍。随即柳轻绮喑哑的声音带着笑而来:
“怎么热成这样。”
方濯苦笑道:“本来就热,又黏得这么近,不出汗才怪。”
柳轻绮说:“哈,怪我。”
“什么?没有。”
方濯莫名其妙背了个锅。他直直身子,打算解释,却被柳轻绮钻到了空子,扶着胳膊坐起身。
两人对视一阵。柳轻绮冲他微微笑了笑,尽管从方濯的角度看来,这压根不能算是微笑,而只能是泛着寒气的挑衅。
“我想好了,阿濯,”他轻着声音说道,“查,为什么不查?燕应叹若要用什么手段吓到我,那是他的事,我不能如他所愿。既然他要来插一手,就说明这件事背后绝对有他的什么秘密,他一直在费尽心思阻碍我,为什么我不能去阻碍他?不仅要查,还要风风光光、大张旗鼓地查,要让燕应叹知道我不怕他,比起九年之前,我更能忤逆他。”
“果然和燕应叹有关系!”方濯说,“我一猜就知道。”
方濯又道:“现在能威胁到你的是不是只有他?师尊,你可要分外小心。”
他紧紧握着柳轻绮的手不肯松开。柳轻绮的目光似乎是往下游移了些许,未触及那双交握的手掌便瞬间抬了上来,转头看向窗外,轻轻嗯了一声。
他沉默一阵,终于说道:“只是个普通的噩梦,麻烦你了。”
“噩梦从没有普不普通,”方濯说,“白日不开心,晚上又被噩梦侵袭,不值当。难受就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你。”
“你会不会笑话我我不知道,”柳轻绮说,“但是你刚刚那段话——就不怕后来我笑话你?”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我不理解。”方濯正色道,“都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说谎话才怕被人笑,真话向来不惧任何指摘。”
“太正义了,成功说动了我。”
柳轻绮说。他低着头笑了,笑了半晌,却又幽幽叹了口气。只这瞬间,他看着又似是有些出神:
“好啊,我信了。”
他站起身,拖了方濯的胳膊起来,道:“走,睡觉去,折腾这一晚上,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早起的来。”
“起不来就不起,若是孙府的来问,我就跟着岑寒一起把他们打出去,”方濯道,“你安心睡就是。”
“睡又如何能安心?在麟城孙府一事未了之前,什么都不能安心。”柳轻绮站在床边,抬手拍拍衣衫上的灰尘,淡淡道,“白昼还没到,夜晚太长,今夜必出变故。可惜我们不能去孙府蹲守,不然估计可以抓个正着,但天有不测风云,幸好我没去,不然在孙府闹了笑话,还得拜托你们帮我挽尊。”
方濯笑道:“这算什么笑话……你不记得,我不记得,明天一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他弯下身来:“若燕应叹在这附近,热不死他的。”
柳轻绮迎着他的脸,摆出一副笑面来,挑挑眉毛,随即便慢吞吞地躺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平摊着,眼下像是几夜未睡,倦出一层淡淡的青紫。不必方濯给他扇扇子,只在为他倒水的功夫里,柳轻绮便一合眼,一闭唇,熟练地睡去了。方濯捧着杯子,站在床边,紧盯着那一张侧颜,便见得其上依旧显出疲态。他醒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