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刚刚孙朝给他从那只生了锈的锅里翻出的那张冰冷的炸馒头片算不算小灶。况且柳轻绮不爱吃炸物,炸馒头片又何尝不算一种炸物?他嫌那玩意儿油性太大,吃了肚子难受,还发呕。而方濯确实不太饱,幸而那只炸馒头片稍稍起了一点作用,叫他看上去比柳轻绮还要好一点。他紧贴着柳轻绮蹲下来,四下望望,周围一片空旷,无房无屋,但也寂寥无人。
方濯小声说:“要不这样,师尊,我现在把岑寒叫回来,咱们先偷偷跑回城里吃个饭,吃完了再回来,只要速度快,这对夫妻应该就发现不了,怎么样?”
“好主意,但如果能用点脑就好了,”柳轻绮说,“方才孙夫人把咱们几个强行拽出去,已经引了周边人的注意,孙家又在城内气焰滔天,估计现在全城都知道孙夫人请了三位仙君、来断定她和她夫君的家务事。咱们仨穿这一套,又被人一眼能认出来是干什么的,孙府本来就丢了那么大的脸,要再背一个不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饭这么个罪名,你就等着被他们打丁等吧你。”
柳轻绮拢一拢袖子,又往树干上靠了靠,吐出一口长气,一脸怨愤。方濯一低头,就看到一把头发滑过柳轻绮的腰侧,作势要垂落到地上,他抬手一接,要将它放回去,柳轻绮却突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倏地站起身来。
方濯拉着他的头发,蹲在地上稳稳当当,眼睁睁瞧着身边人满怀壮志地起身,又骤然跌落,坐回了原处。
柳轻绮转头看着他,又低下眼神,平静地盯住了那只握着他一把头发的手。方濯松了手指,头发掉到地上,扫落一片尘沙,在阳光下显出两分岁月静好的安宁来。
柳轻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方濯蹲在原处,两腿挪动了些许,紧贴着树干。他冷静地说:
“你看,扎起来多好。”
说着,他十分从容地又从地上捡起这缕头发,放在掌心中拍了拍,轻飘飘地为他搭回去。他抬起眼,看到在正午艳阳之下,柳轻绮靠着树荫,身后发着亮,面部却微微有些发暗,双眼温柔,如沐春风地看着他。
“是好啊。”他温声说。
“我给您扎呀。”
“好呀。”
柳轻绮冲他勾勾手。方濯冲他点点头,咧开嘴笑了一下,随即在柳轻绮的拳头即将锤上来之前迅速跃起,毫不犹豫地溜了。
柳轻绮没吃饭,又有点头晕。但不是饿的,是晒的。他出来得匆忙,启程前又急着跑,连个准备都没有,这会儿不得不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无斗笠无伞,脸晒得通红,红里还透着点白,看着有点吓人。此刻正值正午,“阳气盛”,好行事,柳轻绮在乱葬岗蹲了小半个时辰,脸上就开始流汗,坐树荫底下歇半天,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此前他宣称自己体健如牛,但明显这牛可能惧怕阳光,甚是虚弱,抓方濯没抓住,追也没追上,最后人都跑出去五里地了,他才刚跨出去两米,目测已无希望,便悻悻停了脚步。
他冲方濯那头一挥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过来!”
方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发誓不打我!”
“打你干什么?”柳轻绮道,“我稀罕打你!”
方濯摇头晃脑,笑着从那头又跑了回来。刚一站稳,柳轻绮就猛地扬起巴掌,一把拍上他的后背,方濯缩一缩脖子,只是笑,不躲。这一扯虽然不是他有意为之,但也确实是下了死力气,差点把“头皮扯掉一半”,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除了必要时柳轻绮会将胳膊放下来规划一下,其余的时候都捂着头。
方濯又好笑又有点愧疚,知道这事儿百八十都是他自己的问题。他跟在柳轻绮后面,顺着那条铺满了干草与枯枝的小道往坟岗最里面走,眼睛瞟瞟那些或直或塌的墓碑,又瞧瞧柳轻绮那只落在自己头顶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