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都会感到有些哀伤。于是所有的误解和无端的揣测都显得如此可恨。洛笙没有抹除她身上的分毫特性,最后离开时她行的是万福礼。振鹭山上没有人这样行礼。她们抱拳、或者是点头,不屈膝。这几月里洛笙学着她们一样行礼,但到紧急时候却依旧遵循的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考量。方濯蹲在檐下,身后明明是他的屋子,他的房间,他却有些不敢进去。月亮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身上,点亮面前一片积着雪的沙地。像是一面镜子,折射出灵魂最深处的颜色,又像是一面已经被水藻侵袭过的脏兮兮的湖水。方濯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觉得冷。他决定回屋去,却在站起来的瞬间倏忽意识到他感到恐惧、害怕的源头:这样的不幸让他有所反应,让他不敢怀想,却又忍不住怀想,他不想冒犯,但越加小心翼翼就越会冒犯。他想去为这些人做点什么,但却不知道到底能做什么,这是一个幸运的人的痛苦。而当他发现他已了解了周围一众人的痛苦、自己却没有倾听的权力,没有安慰的机会时,他就会更加觉得烈火灼心,如痛苦叠加痛苦,成为了两个人的苦难。
方濯拖着步子,慢慢地回到屋里。他关好门,借着灯走去,坐在柳轻绮旁边。他仔细端详着这个醉酒的人,然后拉起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
“你喝醉了也不肯说,但我总会问清楚。”他低声说,“我会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尊。你别拿我当傻子。王大爷家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两年前刚成亲,不要拿这种拙劣的借口来糊弄我,我不会分心的。师尊,如果你更早认识我,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我问过掌门师叔我的来历,我好奇我的父母,但是没有人知道。后来我不在意自己,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是否会舒心。我比你想象中更能承担真相,我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去改变对谁的看法,既然我认识的他是这样,那他就是这样,在我亲眼看到他现今的改变之前,我依旧不改我的心意。”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师尊,但不幸的人太多。你可能要跟我说你并不在列,你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很幸福,但是你是我在意的人,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如果这样的痛苦目前只有你自己在承担,我愿意帮你分担一点。我身上没有别的什么,只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让我明白我对你是有价值的,你大可以这样利用我。我帮不了别的人,就只能帮帮身边的人,苦海里众生芸芸,可能拉住一个是一个。”
方濯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却又用自己的手掌隔开了。他的眼底有些浮肿,眯得太久了,就显得有些累。但他的目光深夜的月亮似的沉重,却又如月光一般铺满整张床铺。他的神色有些飘忽,嘴唇却沉稳地抿在一处。方濯接着说:
“我不了解你,是吧,师尊。是的。我想你的快乐不是装出来的,但是你从没告诉过我什么时候你不快乐。掌门师叔要我把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你也会喝醉了乱打人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今天是你师尊忌日,但这么多年,你讲都没讲过。你没在这一日离开过我们的视野,没有说过你要去看看他的坟。可你却还一直记着、念着他,刚刚把你带走的人是我,但是你却在念叨他。”他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去。柳轻绮的指纹印在掌中,像是要燃烧。他自语般说:
“但是你应该相信我的真心。如果忘了这个人对你更好,那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忘掉。我不知道师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果他会给你带来痛苦,那我不会认同他,师尊……你的名字是他起的,你是他养大的,但……”
“但……”
方濯憋着气,深深地将脸埋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思路更加的不清晰了,想也没处想,说也没处说,只能皱起眉。似乎只有寂静才能抚平他的内心,抒发干净心里攒成一团乱麻的不安。他希望柳轻绮醒一醒,这样他就可以面对面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