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伐檀出身(3 / 6)

迹。没有人可以质疑去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抚养成一个健康快乐人格健全的青年这件事的重要性,他在这方面已经取得了十分伟大而严肃的成就。方濯应当感谢他,因为没有他就不会有柳轻绮,这些所谓的悲伤与欢乐、以及年少时的梦魇和朦胧的感情,当它们一点点揭露、慢慢明晰之时,柳轻绮作为一个身份以外的人走进了他的心里,这种对于生命最忠诚的敬畏就愈加的深重。

而当他的心在与柳轻绮这个人慢慢相挂钩时,柳一枕的形象却始终在他们原本就很难靠近的距离里面飘荡个不停,他是个死人,却不是个一般的死人。若是他将知道柳一枕是如何死的、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这倒还好。可分明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柳轻绮虽然不说,但当这些事总是时时刻刻与柳一枕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时,他就总是要沉默一阵,但是最终出口的,却依旧不是真心话,这让方濯觉得很恼火。

柳一枕到底是谁?一张平铺的白纸,一面斑驳的铜镜?一把将会劈开所有黑暗的利剑,还是那一张覆在棺材表面的故弄玄虚的白纱本身?他那样重要,那样受人追捧,本应名满天下,却为何杳无声息?他明明活在无数人的回忆之中,在八年之后依旧被人牢记、被人缅怀、被人追杀、被人用作诱饵去做不明所以之事,却为何从来都没有人主动提到过他?他是否如一道流星,一旦飞过便只随记忆落在脑海深处、权当只是一场奇缘?是否如大海来潮拍打崖岸,当岸上众人纷纷抬眼相望时,却看到的只有在浪平之后的缕缕阳光?他在,或者不在,已经成了一个问题。他曾经活过,又或者没活过,也在此刻难以被界定。一个已死之人,自己便于守口如瓶,可别人对他若是只字不提,就说明此中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猫腻。他当被人怀念的,有“怀”便有“念”,不应当所有人提到他都如同见得洪水猛兽,不予置否。越讳莫如深的态度,便越有浅显的秘密生怕别人发现,而对待死人依旧如同对待活人一样时时刻刻留心着自己是否落入他人的阴谋,说明此人在死了之后依旧没有抹除他对于别人的影响。但这深藏着的绝不会是福祉,而是灾难,唯一应对的方法就是不加以面对,尽力遗忘,正如在湖边俯身投入一颗石子,未必会被人所发现,但倘若站在高山上向下丢去,便显然将激起一层波浪。而在那波浪之后所将发生的事情,往往不会是什么喜事。

也许是抱着这样一层隐忧,也有可能是一点更不为人知的心思——柳轻绮的一味躲避与隐瞒做得太不是时候,方濯觉得自己不被信任,这样的恼怒与无力感从仁城之后就一直萦绕他至今。他总得知道点什么,这是一个尚且年轻的青年所特有的对于真相的死板的认识。他必须得知道柳一枕到底是谁,必须得明白他师尊和柳一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选择了迂回战术:没有直接问柳轻绮,而是去找了另一个姓柳的。

柳泽槐早知道他要来,严阵以待,桌上放了茶,手上攥着只橘子,也不吃,就那么盘。盘一个不够,又伸手勾了一个过来,两个一起盘,颇有一副富贵老大爷风姿。

方濯也有备而来,他打的是要跟柳泽槐多谢铸剑的名号,实则早就想方设法地把话题往柳一枕身上引。柳泽槐怎么知道他们师徒俩这破事儿,听了一阵真心实意的感谢与天花乱坠的夸奖,早就飘飘然险些要上天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坑,傻乐着连头都没低,一脚就踩进了方濯的陷阱里:

“师侄,看你这么喜欢这把剑,师叔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便送你一句箴言,以后切莫在你师尊面前炫耀它,我怕你师尊给你把头拧下来。”

“怎么?”方濯说,“这是我师尊送我的,我炫耀它也是感谢他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怎么就有性命之忧了?”

“感谢他?可别感谢他。”

柳泽槐嗤笑一声,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