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燕应叹扒墙(4 / 6)

你不能将自己摘开,因为柳一枕的名字已经和你牢牢绑在一起,他生前为你做的一切也已经与你牢牢绑在一起。所以和父债子偿一个道理,他死了,那么剩下的账就应该由你帮忙算完——当然了,”燕应叹一耸肩,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平静地说:

“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话。”

燕应叹走得悄无声息,他像是从窗户离开了,又像是凭空消失,只是一低头的功夫,便已彻底无影无踪。柳轻绮叹出一口气来,摸了摸脖子,感觉到依旧一阵痛,燕应叹虽然没杀他,但是却不妨碍他下了死力气。那一下柳轻绮觉得自己简直灵魂出窍,喉结连带着额角都一起跳个不停,呼吸到了半路即被阻断,又不得已一口吞下去,下颌像是被推到颧骨之上、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仿佛错位了一般的痛苦,指尖发麻,浑身酸软无力,与在幻境之中别无二致。

他不做声,只是心里想着,就是他了。

如果说之前花岭镇的事还不是那么能确定,那么今日燕应叹找上门来,虽然未提,却已经默认了他就是花岭镇惨案的真凶。他可不认为燕应叹如果知道了自己来到花岭镇会不下手,就算是还没打算要他的命,至少也会出手试探一下,只是这一试探,就试探出了他自己的个人风格,一剑捅穿了他的胸口,就好像……

柳轻绮皱起眉毛,腰又疼了起来。他只得运转一点治疗法术来为自己暂缓疼痛,只是可惜他会的疗愈的知识少之又少。之前柳一枕没教他,他又少年心性、一门心思只想提高自己的剑法,也没怎么学。这么一点还是后来祁新雪教给他的,他不精通,也就只能使个五成。柳轻绮痛得有点难受,想喊方濯过来,但又犹豫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重新倚回枕头上,摸摸喉咙处的伤痕,便难以自抑地陷入了渺远的回忆里。

不,或者说,那并不渺远。事实上它历历在目,只是柳轻绮不愿意回忆,所以把它放到脑海深处数年之久,只是当再一掀盖取出时,事事却依旧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燕应叹的名字只要一出现,就会让他无意识地穿越回八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修真界大战之中,似乎不只是修真界和魔教在打,修真界内部好像也在打。众人混乱成一团,打成一片,这边似乎能突然刺来一剑,那边又好像能再一杖打过来直接将他打得头破血流。他还记得柳一枕那时候让他谁也别信,谁都有可能杀他,谁都有可能害他,甚至是振鹭山上的人。

而那时候他呢?一意孤行,年少气盛,师尊不让他去的地方他偏去,不让他见的人他一定要见。他甚至还想,修真界之中又能有什么仇什么恨?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目标自然也是一致的!——可事实上谁跟你的利益是一致的?既然有的人选择血战到底,那么有的人就会选择攀附魔教。既然有人要当英雄,那么自然就有人要当叛徒。

那时候他十六岁,在战争爆发前刚刚过完那样一个寒冷但热闹的深秋,那样年少,几乎只有一枚小米粒一般大小的生命之上树立起几道理想的影子,随即又被突如其来的大战骤然击溃。而那时候,满怀着对未来新幻想的他又怎么知道,一觉醒来迎来的不是新的一日,而是一只自天边飞来的白鹤,叼来了白华门突然被袭的消息。

柳轻绮按住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心脏突突跳着疼,但是深呼吸两次,也就平静了下来。他一门心思地觉得自己是真的麻了,而也许事实正是如此。有无数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想起旧事,由此而会失神那么一刻,而几乎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因为身边可供回忆的事情太多了——方濯在擂台赛上所说的话,唐云意中的毒,以及前些夜里睡不着时总是想到的那把逼近喉咙的剑,都已经说明了这一切。他永远无法逃脱回忆的追捕,永远都只能陷入此等似乎是忘了、却也只是虚假的表象的无谓的自我安抚之中。燕应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