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暂时失去了力气。看一眼他左臂被劈烂了衣袖的剑伤,凶悍而毫不留余地,倒不太像柳轻绮平日作风。两具近乎油尽灯枯的躯体一交锋,纷纷听到对方血管里急促的喘息声。他听到他的血液沸腾如同江河湖海,是烧沸了的一锅水,直直地往脸上扑。他看到他青白的脸色,寒冰打磨,像死去的月亮。
两人在血池边交手。姜玄阳明显也能感知到这只血池的存在,有意避开它,将两人往竹林里赶。方濯更确定这只血池决不能涉足,姜玄阳要做什么,他就定然要与他对着干——如他们之前所一直保持的那种状态一样,坚守在原地,坚决不让姜玄阳将自己引动半分。
血池渐渐地近了,渐渐地拓宽,鼻腔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可再嗅时才发觉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大雨倾盆,伤口上的血冲净又涌出,顺着身躯滴落,在地上晕成小小的一洼。骨节分明的掌下像是藏着一滩腐烂血肉,滴滴答答地涌进他的鼻腔。一经接触,他便作呕。
姜玄阳的一双眉毛拧着,如同他握着惊鸿刀的两只手一样紧。他步步紧逼,发觉无法将方濯引到竹林里,就开始把他往血池边缘赶。雷声轰鸣,喘息在耳,方濯右手伐檀方送出,左边便倏忽射来一把锋利竹枝,他抬起左手用刀挡了,一腿横向姜玄阳腰侧,听到大雨瓢泼里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声响。
姜玄阳原本便青白如同墙面的脸色更加的灰沉,上半身歪歪地向下斜了一下,脸上竟然浮现出些许痛苦神情。方濯一把刀插在地上,借势翻身而起,将长刀当剑用,一刀格向递来刀锋,又转身忽劈后心。姜玄阳一掌截上,鬼魅似的俯身,却仍被一刀劈上后肩。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淤污,扑面而来一阵腥臭。
方濯顺势又是一腿横上他腰间,把姜玄阳踹得一个踉跄同时,两手撑在地上奋力向上一翻,强忍着疼痛大喝一声,双腿抵住他的肩膀向外一挑,两人同时在半空划了个矮矮的半弧,重重摔在地上。
姜玄阳被这一摔手松了力,惊鸿刀一气儿滑出去好远。方濯用膝盖抵着他的腰眼,趁机一翻身压在他后背,手臂紧紧从后面勒着他的脖子,小臂肌肉鼓起,闪烁着掌心刀光,如同沾着雨水的一只摔碎的瓷盘:
“姜玄阳,你还能不能认得出我!”
这是最后的试探,也是泣血似的哀求,倘若他尚有神智,倘若他还能认出……
方濯抱有最后微末的希望,抵到姜玄阳喉间的刀并没有落下。姜玄阳给他的回答却是一双冰冷的眼睛,在大雨中闪烁着杀戮的血红,后脑用力往后一撞,把方濯撞得立即后仰,腿却被一瞬缠住,转眼间天旋地转,被姜玄阳一手按在地上,抬手去地上抢刀。
方濯用手腕紧紧压着刀柄,抬脚将伐檀踹得更远,手肘向内一扣,将长刀牢牢护在自己身侧。膝盖骤地往上一顶,撞得姜玄阳身躯一歪,不由松了手上力气。方濯立即翻身又上,双腿还没来得及锁紧,腰腹间的力道就又被一拳猛地卸去,两人同时去夺落在一旁的长刀,厮打在一处。
这是一场生死的对抗,事关谁能从这儿走出去,谁将永远地留在这个地方,供鸟兽啃食。方濯肩头的伤口被这只手紧紧地扣着,手指深可入骨,几乎能够听到骨膜互相摩擦的声音,可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他的手也牢牢压着姜玄阳那只断了的左臂,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得活着出去!
远方的声音弱了,大雨稀里哗啦,浇得世人都糊涂,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一片片瓷片似的岁月里,只有偶尔的一瞬属于忧愁,却在这时猛然拔高,达到了最无畏的顶峰。
姜玄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冰冷的手掐着他的脖子。手指一寸寸收紧,掌下是他剧烈跳动着的动脉。方濯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从那空洞冷酷的双眼看到青筋鼓起、面色青紫的自己,狼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