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自己软倒在地上。于朗深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在那无边无际的耳鸣中,脑中盘旋着的只有这样一句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现在,重伤与否不重要,感情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没事就好。只要他的命……还在就好。
可怜他于朗深,本来与他水火不容,见到此景却又忍不住上前,要去扶他。低头的时候方濯感觉到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被他抬手轻轻地拂去。于朗深低着头,满眼的慌张和悲戚,方濯靠在门上,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所映照出的波澜,忽而便如此产生了一种感觉:
他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呢。
这种奇怪的感受像是一阵风,吹醒了他的心。方濯盯着他,想起来十七岁时自己的德行,浑身的力气突然莫名其妙恢复一些。他站起身,将于朗深往外推了推,一言不发地就要往外走。于朗深吓了一跳,忙在身后喊住他说:
“方师兄,你不罚我?”
“罚”这个字眼像一柄刀枪,深深地刺在方濯心上。他不回头,任由这股痛感洗刷全身,只说:
“那是我的师尊,我的道侣,他受了伤,最该怪的是我不在他身边。他若不罚你,我也不罚你,我也没原因罚你。蔓城此处还与振鹭山不一样,你好好养伤。待到有一日上阵时,若有振鹭山的教训,我们再细谈。”
方濯没有问于朗深是怎么知道他俩的关系的,也没有去多问两句柳轻绮的情况。因为他明白只要于朗深能和柳轻绮单独待在一起,他就一定会知道,而这个途径也许并非是他想要了解的,或者说,是有勇气了解的。这一阵风逡巡而成一盆血水,当头浇下,让他走出屋子的时候步履还算稳健,但却在关门的一瞬突然失去力气,扑倒在栏杆上,用力喘了两口气。
他闭上眼睛,喉结不停地颤动着,在吞咽唾沫。安静了好一会儿以后才能起身,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上的灰尘。随即往远方看了一眼,一声不响地绕过走廊和栏杆,离开了这里。
-----
柳泽槐做了个噩梦。实话讲,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了。它们是如此的熟悉、寻常,简直如同命运正在冲他抽鞭子,是有备而来、有迹可循。梦里兜兜转转,含混着的都是自己曾经的人生,有刀剑鸣响,也有灵息颤动的声音。总之,像立于山巅听风声,像穿梭于战场。但是对于他来说,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莫过于那个形象,那个影子——许烟苍,像是一个幽灵一样盘旋在他的回忆中,曾在很多时间里都让他不得安生。这种困倦与爱无关,与情无关,仅仅只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能做到些什么,但到底,他却始终又做不到一些什么。
天山剑派虽然应了蔓城的求助,但也留了个心眼,只派了两支过来。听掌门的意思是,如果矛盾不至于太过激化,天山剑派余下的人手依旧保留在原处,时刻提防着蛮荒之地的侵袭。
这个决定是对的。天山剑派距离蛮荒之地最近,也最应当小心谨慎。更何况,许家的那个二公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修习了魔功,虽然仅他一人不足为惧,但有一个许之桢,就可能有千千万万个许之桢。更重要的是,许之桢到底是从哪里修行的魔功?如果是天山剑派脚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是在千里之外,那就坏了。
柳泽槐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梦里左一座雪山右一片荒原,抬头看见云朵拉成一线如同一道虹,可接着又在鱼的脊背上滑落,坠入深渊。他摇摇晃晃不知起始,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能顺着他的心走。于是梦里,就又看到那个当年无缘的药堂的女儿的影子。她还是编着记忆里的那条麻花辫,两手提着篮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冲着他笑。左右两边空无一人,没有孩子。
醒来时天色未明,东方翻了鱼肚白,但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