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月光踩进深夜里,紧抿着嘴唇,忧心忡忡。林樊得了柳泽槐的许可,跟着他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濯便一转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林樊,我得求你一件事。”
由于心神不宁外加紧张,方濯的力气很大。林樊感觉自己的手掌像是被一只秤砣狠狠地压了一下。
“你有事就说,何必求我。”
方濯道:“我想求你今夜找个机会将小青侯约出去。我想拿到掌门师叔寄给他的那封信。”
林樊一听,浑身都仿佛毛毛剌剌地炸开一层,后背上尖锐的疼痛令他头皮发麻。
“你觉得我小师叔骗你?”
“不,不是,”方濯说,“我知道小青侯肯定不会骗人。但是……我怀疑他对我师尊的那段说法并不是完全真实的。我师、师祖的事情我师尊不可能不告诉他。我们俩的事他不往外说,是因为此事过于私密。但我师祖的事情关乎大局,他不可能不告诉小青侯。既然小青侯知道,又为何要问我?林樊,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像转移话题所用了吗?”
还有一点其实他并没有说出。就算柳轻绮的情况是真实的,他更担心的也是在这些明面上的伤痕之后隐藏着的痛苦。这痛苦源于岁月,刻入灵魂,乃至只要不在身边,面对所有人对他境况的转述,他都宛如患了疑心病,左支右绌、惴惴不安。
为此,林樊也只能叹口气。了解方濯的人都知道,他虽然好说话,但是想要劝动他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仅凭这点上来说,他和柳轻绮倒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他想了一会儿,尽量放缓了语气:“好吧,就算你说得对。可我小师叔又能出自什么理由来瞒着你?以前,你是观微门主的徒弟,现在你是他的道侣,于情于理你的确应该知道真相,但如果不告诉你,他考虑的有什么,你自己不也清楚吗?”
方濯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但眉头轻皱,不难看出此刻内心挣扎。林樊趁热打铁,接着说:“你这几日一直在养伤,又得想着法子压制魔息,那当然是一点岔子也不能出。观微门主在振鹭山抵御魔族,你在蔓城又是中流砥柱,当真论起,谁也不能放弃,谁也不能松快。所以方濯,我劝你还是冷静点。小师叔自有他的考量。你把心放宽。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观微门主当真有生命之危,他也不可能越过魏掌门,就这么自作主张瞒着你,是不是?”
方濯没说话。事实上他听出来了,林樊正有意给他小师叔甩锅。前面还都算铺垫,最后魏涯山这么个人一出来,他就搞明白了林樊到底想说什么。不就是想旁敲侧击地告诉他,柳泽槐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权力吗?他怎么讲,怎么说,那都是魏涯山的安排。就算是柳轻绮真出事了,不告知他,也是魏涯山要求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两人间也算是保持了体面,方濯也知不能强求,于是点头称是,不再对他提起。林樊又安慰他两句,便各自回了各自屋休息,方濯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屋子比较封闭,一扇窗户也被紧紧地关着,只能依稀从窗棂间窥见外头星星的影子。夜色温柔旖旎,丝丝挑拨着心弦,让他怎么也睡不着。振鹭山遇袭的事情其他的弟子还不知道。那些伤亡的、失踪的,魏涯山并没写明,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当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让其他的同门知晓。
方濯心神不宁,辗转反侧。自打从柳泽槐那儿得知如此消息后,他便始终困于这样一种境遇之中。头脑昏沉无法思考,心脏通通乱跳有如鼓擂,简单来说,就是他感到有些害怕,而这样的害怕更令他感到恐惧。他担心柳轻绮出事,担心他的实际情况要比那三言两语的概述严重得多。“情况不太好”?是有多不好?“也没那么糟”?“糟”的标准是什么?是重伤?是命悬一线?是奄奄一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