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桶里也不多,顶多两三件,但足以见得柳泽槐愤怒之真心。林樊哽了一下。他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眼睛却往外鼓了一鼓。半晌后,他一捂脑门,长出一口气,苦大仇深地就要往回退。方濯却突然喊住了他。
“什么意思?”他笑着说道,“林少侠这是想帮忙吗?哎呀,要帮忙你就直接说,这不是好事儿吗?我就知道林少侠贴心。喏。”
他把桶往前一送。
“既然你自告奋勇,那我当然不能辜负林少侠美意。何况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倒也的确应该小心谨慎一点……”
“你这算哪门子家室啊?”
林樊脸色爆红,一把夺走他手中的桶,呛了他一句:“连契都没结,就想着当人家相公?”
方濯倒也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
“我说你还不高兴——你嫉妒了,林樊!”
“我没有!”
“你就是嫉妒我,你不承认而已!”
“没有!”
两人吵吵嚷嚷,毫无意义地争辩着到底嫉不嫉妒,从柳泽槐门外一直走到晒衣服的地方,谁也不肯让步。尽管柳轻绮并不在身侧,但是有信千里而来,见信便如见他本人,方濯面色红润,十分幸福。他一高兴,当然也就有与他人说废话的雅兴,开开心心地逗了林樊好一会儿,才举起手表示自己投降:
“好好好,不嫉妒,堂堂林少侠怎么会嫉妒我呢是不是?”他一揽林樊的肩,“哎,好兄弟,你从你小师叔那儿打听到什么没有?我师尊最近有给他去信吗?他现在怎么样?”
得知振鹭山遇袭已经是之后的事了。蔓城与振鹭山隔了有段距离,魏涯山又是将一切都料理好后才去给柳泽槐传的信,故而等到振鹭山的弟子知晓时,战场已只留了一片打扫不干净的废墟。
而消息一经传来,所有能和振鹭山弟子插科打诨的人都消失了。世界仿佛突然变了颜色,一点儿笑意也没有,整个营地陷入了一阵沉沉的死气,还有若有若无的慌乱正在人群中拥挤着传递。魏涯山在给柳泽槐的那封信上还统计了振鹭山的伤亡数。伤者众多,亡者为一,看起来还并不是那么惨痛,只是失踪那一列的人数却攫取了所有人的眼球。
“怎么会失踪这么多?”
林樊不敢多说,又不能不问,声音都小了两号,一边说,一边还拿余光偷偷观察方濯的反应。柳泽槐揉揉眉心,叹一口气,将那信纸紧紧攥在手中,同两个弟子简单讲述了一下来龙去脉。
气氛自然更是沉重。林樊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轻轻拍拍方濯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他,只好说:
“只是失踪,没有确定死亡,说不定还有转机。方濯……你,你也别太揪心。”
方濯点点头,不发一言,脸色却十分不好看。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沉默地搁在膝上,半天后,方才问道:
“那、我师尊……”
“……情况不太好。但是,也没那么糟。”柳泽槐的眼神轻微闪躲了一下,“魏掌门说,他强行剥夺观微剑意,虽然有所反噬,但并未伤及根本。交战中也受了伤,但是有回风门在侧,好得快。”
方濯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些,紧紧扣在膝上的手也放松了,从喉间叹出一口气。柳泽槐偷偷观察着他的动作,在他即将起身想要向他讨要这封信时立即将信压在案上,说: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柳仙尊竟然没死,竟就这般出现在众人面前,现在又消失在视野中,无论如何,都是一大隐患。方濯,魏掌门说,你可能知晓其中一些隐秘。能告诉我吗?”
方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等到他离开柳泽槐的屋子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一轮月亮悬挂在天边,像一只眼睛一样目送着他走入浓浓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