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涯山向来不是个疯子,相反,他很冷静。做出的这些决定也并非铤而走险,事后问时,他倒真能说出所以然。
其实原因很简单。无他,还是一个心态问题。
或者更准确说,是利益。
只需要想一个问题就可以了:魔族有必要为了一个人的仇恨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魔族与振鹭山不一样,振鹭山上的许多弟子唯一的家就在这里,要是家被占了肯定会和侵入者拼命,因为这不仅涉及许许多多人的利益,最重要的是涉及到他自己,若是叫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友尽数被俘虏杀戮,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变成一个再也不会动摇的战士的。
但是魔族不一样。蛮荒之地才是他们的家,尽管荒芜贫瘠,但却是式夷教最好的栖息与修行之地。就算有多么盼望可以入主中原,若非蛮荒之地绝对生活不下去了,他们里的许多人都不会甘心就这样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的——特别是,这场战斗甚至并非出自于许多人的共同意愿。就算是急切地想要占据修真界的位置,一上来就直接攻打振鹭山肯定不是良策,更何况燕应叹为了自己的仇恨甚至不惜将他们喂给毒山、或是在感知到有人想要逃跑时引发体内毒药,他如何能得人心?
既然魔族队内心已散,那么劝动他们反戈就成了极为容易的事情。只要能保住一条命,这些不甘于喂给毒山的魔族就什么都会做的。哪怕是让他们调转指向抗争他们自己人——因为燕应叹也是这么对他们的。
果不其然,在许多弟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几个魔族虽然一时大惊失色,但却也迅速调整好表情,骂骂咧咧地转头。见此状,晏仰始终保持着的微笑终于垮了下来,鼻尖细细地冒着汗,立即背过身去用力呼吸两口。再转头时,又是一副镇定微笑,指引魔族铜甲的方向。
后来弟子们才知道以备不时之需,魏涯山早就找人把铜甲修好了。只不过为了保密,他谁也没说,一下拉出来都吓了大家一大跳。这个铜甲最开始本来就是回风门的弟子用以操控,祁新雪此前跟他们透了底,是以底牌往外一抽,几个弟子便立即顶上,当即万针齐发,定住铜甲四肢与颈侧,不出一息,铜甲便如同铁片上了油,倏地往下一滑,又在灵息的控制下牢牢站稳。毒山可以吞噬魔族和修真者,但却无法吞下为金属的铜甲,两方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可铜甲却只后退半步,依旧岿然不动。
要么说还得是专业人士,常年在血雨腥风中生存的魔族立即明白了魏涯山的意思,随后,必将此生都永远存在于在场诸位弟子脑中的一幕发生了——原本还是对峙的双方突然变成了队友,此前见惯了的铜甲身上的绿色灵息开始一一被各种颜色的暗沉色魔息所覆盖,其中甚至还有比较亮堂的,后来解释说是吃素的。两方完全不同立场的人竟站到了一处,达成了此夜前所未有的大阵仗,而有主要作为战斗的力量加入,振鹭山总算可以在两方对峙中尝试掌握主动方,开始对景怀君进行一定的反击。
只不过那时候有很多人、现在已经是全部人都知道,这些魔族绝对不是因为大义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估计也不会有人这么认为),能够调动他们的依旧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词,“利益”——但它涉及得更广,已经到了生命安全的层面。人为了保命什么都能做到,同为生灵的魔族也不可免俗,只要有怕死的人,这场“立场”的逆转就能成功。
燕应叹一不能给他们足以抛弃生命的利益,二不能保证他们的胜利,他凭什么要人家给他卖命?
魏涯山非常明白这一点。因为在十年前他就亲眼看到过许多修真者的倒戈,原因很简单,哪方给的利益最多,他们就会从善如流地倒向哪方。
他们的背后没有一个东西能够支持着他们站立在原处。魏涯山鄙夷这些人,但又明白自己必须要去理解这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