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掌心隐约泛着青绿色的光芒,手指向后一收,广场上空气流动愈加紧急,已隐约能够听到仿佛号角被吹响般的声音——
不,不是幻觉。祁新雪神思一动,立即觉察。她敏锐地发觉这号角声是从这魔族的身体里发出来的。随即银针像是触碰到了钢铁一般的东西,已入无可入,她立即撤手,一股强大的魔息却已顺着银针一头撞来,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的眼前。
身旁却又是一声琴音,绵长的一串洋溢开去,魔息却生生停滞在半途。虽只有几息,祁新雪却已经向后撤去,手指往掌心迅速一伸,诸多银针竟就这般漂浮于身后空中,齐射而出。
格局的变换是突如其来的。一时有如黄沙漫天,又像山崩海啸,巨大的声响让地面都为之震动,像天开了个口子又被颠倒而来,魔族数众骤然从这无形的空间中被倒出。景怀君为此却分外冷静,冲出去的那股魔息虽被停留在半空中,面上表情却依旧不变半点。这般的冷静很快就有了回答:因为在这个空间中留存着的不止是魔族,还有一个奇怪的、让人一眼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
说它是动物,可它分明长两条腿与两只手臂,能成直立行走。说它是人,可五官缺失、四肢残缺,甚至连皮肤都不是那么齐全。在其中看不到血肉,只能瞧见森森白骨。许多魔族簇拥在此处,却是沉默不语,生怕惊扰了什么。唯有楼澜一声琴音扰得这“怪人”扭了头,空洞硕大的眼中是一轮圆月,隔得如此之远都能嗅到从这腐烂躯壳中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一股迷蒙混沌的味道涌上鼻尖,推着楼澜忍不住后退半步。他眼神虽是依旧坚定,神色却已犹疑,为这突如其来的怪物而震撼。
祁新雪也震惊了。两人也算是见惯风雨,可如今对望时,竟不约而同从对方眼中窥得惊愕。景怀君却不以为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的位置,不知从哪拖出一把骨头坐的椅子来老神在在地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他以手撑头,望向天边月亮,像是等着什么。楼澜虽是还不知道这怪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却已立即猜到他的意图,身形一闪从廊柱后消失,下一刻却便已停在屋檐。他背枕圆月,琴□□脆利落地放于膝上,此时琴音已不似方才轻柔绵长,声声宛如珠帘滚动般切切,又如同急雨落地,催人心焦。与此同时像是某种呼唤,分明平静的夜晚中却从某处角落传出同样的琴音,仿佛与之相映衬,前后交织,上下浮动,见不到音符落地,可却又能感知到湖光似的波纹正于四下游走。
一时山内四下照应,琴声日出一般骤然炸开,声声催急。较远些的婉转若溪流,近得便浩荡好似瀑布,琴音缭绕,可入耳却竟似水流声。宁静被彻底打破,连一分静谧都没了,但就在这喧嚣的嘈杂琴音中,怪人并未退后或是消失,而是依旧屹立在原地,面目全非的脸上自是看不到表情,可肩上却已多了一个东西。
一个人。
一个黄衣女子,手扶这怪人肩膀坐着,手无寸铁,眼神却死死地盯紧他的方向。楼澜原不抬头,却被这数尺外的警示盯得浑身一冷,随即一股香气随风飘来,虽然被琴音所推拒,却仍坚持不懈地往他鼻子里钻。楼澜先前不察,初闻一刹,便立即感到头晕目眩,膝上琴也好似变成一条大蜈蚣,吓得人忍不住要起身。幸而他立即反应过来,以灵息刺激眉心,立时清醒,方不致琴音中断。随即便立即屏息闭气,双目也合起,权当不察。可要感知琴音流动,听觉便无法封锁,这奇香探入耳廓,竟要这般顺着七窍一一敲门求去。
只这么一瞬,楼澜便立即明白这香气绝非封住嗅觉便能够抵挡的。且只要接触,便立即会跌入幻觉中。幸好琴音始终急切,将大部分异香都拦在距离自身十尺之外,可却还有丝丝香屑钻过琴音笼罩的灵息网,飘飘渺渺如同魂魄鬼神,收缩、延展,穿越重重封锁抵达他的侧颈。
楼澜指尖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