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头疼,喉咙也痒,总想咳嗽,一咳嗽就停不下来。
白日里同你说了少吃些冰,就是不听。那声音顿了顿,一只手便覆上来。叫师尊摸摸,哪儿疼?这儿疼吗?
疼,好疼。
这儿呢?
这也疼,难受死了。
额上就挨了轻轻的一巴掌。很轻,很温暖。像是温泉水流淌过肌肤。随即,一双手便把他搂在怀里,用手指往太阳穴轻轻地按。一下一下像是小鸟啄着窗棂,过一阵子就加重了。他抖了一下,便哎呀哎呀喊着疼。那声音说,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偷偷下山的时候听见街角那户人家的孩子在说话。一对姐弟,年龄相差足有十岁。那男孩儿他也算认识,知道上头有三个姐姐,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男娃儿,全家上下争先恐后抢着疼。为了省着给他娶媳妇,大姐的嫁妆都搁置了一半。这孩子热情活泼,也争气,据说年纪轻轻便颇通诗文,读了一手好书。这会儿站街角同他姐姐说话。是二姐还是三姐他不认识,就听见那男孩儿喊她姐。随后问爹怎么还不回来。那时候天已经暗了,他是偷偷跑下山来的,还得趁师尊没发现再偷偷跑回去。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听到他姐说,爹和乔叔去河边了,没几时便回来。那当弟弟的便有点不高兴。最后还是姐姐同他说爹回来就会给他带好吃的,当弟弟的才终于笑开,蹦蹦跳跳地回屋去了。
后来他和这户人家没了什么联系,只听闻他们几年后便搬走,不在这儿住了。那日这户人家的爹有没有带回来好吃的他不知道,这男孩儿日后又是怎样一番成就他不知道,二姐三姐嫁给了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但事后想想,也许就是这番话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种子。从山下匆匆地奔上来,可进了观微门却没找见人。只有剑挂在墙上,映照着莹莹黄昏,他望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剑很喜欢他,随着他的抚摸发出阵阵嗡鸣。他也不知道怎的,望着剑便突然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等人呢。眼神飘飘忽忽望向门口,却没有人出现。他问,你知不知道我师尊去哪里了?
他那时候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这些问题都是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好奇。柳一枕去了一趟骁澜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以往从来不等,自己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这会儿却坐在台阶上,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等柳一枕回来,他浑身发冷,已经被冻透了。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心头却火似的烧,他知道这个点儿只有一个人还会踏入观微门。他奔上前去,柳一枕张开双臂,正撞个满怀。师尊怀里可真暖和。那只手在后背轻轻拍着这两下,意外地叫他回想起山下的那段对话。
怎么不回屋等着?那手摸着他的头,那么温柔那么轻。他将脸塞进去,由着这只手揽着他往回走。那旧时光似的声音轻飘飘从头顶传来,说是不是又惹了祸求原谅。他不说话,那声音就接着说,还给你带了好东西,你要是不说可就没了。话里带些引诱意味,没什么生气的意思。他却依旧什么也不说。也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极为强烈的一次,想喊他一声爹。
把他带回屋后,柳一枕拖来火盆给他暖着,又从怀里取出一样一样东西来。他怀里揣了一只百宝囊,掏了半天都没掏干净。每一样都是他喜欢的,甚至还有上次在骁澜殿他多看两眼的蟹黄酥,柳一枕直接给他带回来一盒。含在嘴里甜咸皆有,像此刻不知为何所思所想如此复杂的心。柳一枕那时候很年轻。或者说,他没有不年轻的时候。他眉目温柔,线条温和,似乎绝无半分棱角。以为他受了委屈不愿说,便蹲在面前开导,说着说着,他突然敛了声线,定定地望着他,许久后,才说,阿绮,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