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人类的语言,见到柳轻绮的第一眼,先是微笑了一下,有点像壁画上半明半暗的云,混杂着血和泥,面部表情便难免有些扭曲。
说实在的,当这么一个姑娘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人还是被吓了一跳。可一想到刚才就是这妹妹乖乖地蹲在旁边等着柳轻绮这个不着调的一张张画符,被贴了那么多次都一声不吭,方濯又觉得她可爱可怜,再看时也不会再如何感觉到恐惧了。
姑娘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人身,既是被埋藏了这么久,自然也非生前花容月貌。因而她只笑了一下,就迅速地收回了表情,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二人行了个礼,声音还有些喑哑,像是鞋底踩到松软泥泞的沙石之中发出的缓缓的摩擦的声响:
“对不起,仙君,我已经练了很多次了,如果还是吓到了您,实在抱歉。”
估计是看到了柳轻绮的那种脸色(他一经剧烈运动和长久的集中注意力之后便会显得极为疲惫),感觉是自己吓到了他,心下里起了内疚感。不过方濯知道柳轻绮会怎么做——果不其然,他这样说道:
“怎么会呢?能见到这么美丽的姑娘,分明是柳某三生有幸。”
想都不用想柳轻绮肯定又微笑了,因为尽管姑娘的脸上遍布干涸的鲜血,但她一听到这句话,眼睛还是肉眼可见地亮了亮。方濯有些无奈地悄悄叹了口气,柳轻绮嘴巴永远只甜在外面,对待自家就是夹枪带棒,能找着机会发挥就一定不会放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能算得上是个“妇女之友”——大姑娘小女孩都爱跟他说话,街坊的大娘瞧见他都爱多送两张饼,他看着温和有礼,永远让人喜欢,瞧多两眼也不至于令人脸红,那种奇异的亲和力(当他不说话只是站立在原地的时候)更是令人很难不喜欢他。
这便是事情的起因了:在柳轻绮“油嘴滑舌”的招待之下,姑娘的自信似乎终于又回复了一点。人所拥有的情感越多,她的神智就越明晰,她不必要走在路上,漂浮在空中也可以保持身体的平衡。这就是人作为“魂魄体”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能力,与方濯的课业与艺术大抵可以作为一个有效的案例来进行对比。她漂浮在空中,破碎的衣衫被夜风吹起,整个人也像是变成了一朵云。
“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不过我记得你们,特别是你,仙君,当时我上山的时候,你就站在山门边在和别人说话,由于你当时穿的和他们都不一样,所以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她是在和柳轻绮说的。方濯有些意外,万万没想到这甚至还可能是什么熟人。柳轻绮也是一愣,反问道:“我吗?”
“是你,我好像记得他们喊你什么师叔,当时我还在想,这么年轻的人,怎么辈分就那么高?”姑娘想起陈年旧事,难免有些怀旧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师叔这个辈分在门派上算不上高的,收的徒弟多了,出师的也多,一个个带回来,那辈分就蹭蹭地往上涨,跟年龄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她说到这儿,方濯算是想起来了,一年前振鹭山为了再收一些弟子,曾经搞过一次大规模招生,不少人都曾上山来一测仙缘,虽然最后留下的人不过了了,不过此事倒是在方濯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那次招生是柳轻绮统筹规划的,这个错误的决定是魏涯山一拍板定的,为的就是让柳轻绮有点事儿干,别每天招猫逗狗给他找麻烦。当然柳轻绮是一口应下,最后的执行者到底是谁,方濯一想起来就眼前发黑,闭口不言。
若真是那时上山的姑娘,对柳轻绮有印象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时他只愿在山门前当个迎宾看热闹,正经事那是跪着求他他也不干。再瞧那姑娘,虽然仍是一副未曾有过印象的陌生脸孔,但是没来由多了两分亲切感。方濯说道:
“姑娘可是曾在一年前上过振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