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成灰(3 / 13)

心不躺下是他最后的倔强。

最后柳一枕离开时他都没问他去哪,反倒是当师尊的絮絮叨叨给他又重复了一遍,叫他躺好哪里也不许去,他也只点头,不吭声。柳一枕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徒弟的异样,丝毫不设防地离开屋子,向楼下走去。路上没碰着什么人,他便绕过大堂,一路向外。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这段故事骤然从这儿而停止,搞得方濯难受得不行,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他太想知道接下来究竟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这别开生面的一次英雄擂上出现、柳一枕突然走出客栈又是要去干什么,可记忆不给他此等机会。白雾毫不留情弥漫了全身,像是潮水奔涌而来,骤然将他冲刷出这回忆的角落。没有办法,唯有在这一片白茫茫中,他尽可能地去抓住在那无数瞬息骤然出现在脑中的诡秘的思绪,希望可以解释清楚为何这陌生的一切却仿佛在头脑中如此熟悉。

诚然,这两人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方濯有点羞耻地想道,他还没见过柳轻绮对他这么撒娇呢。哪怕只有一点苗头,可那也是撒娇,他的手都快落到柳一枕衣角上去了,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如此无动于衷——他完全没有某种重要的意识来助于他认识到如此一点:他觉得可爱的事情别人未必会觉得可爱,他会为之动摇的一切在别人看来或许也只是拙劣的小把戏。并且同时,他还对柳一枕极其不满,或者说是不满加重了:他十分讨厌记忆片段结束前柳一枕撂下的那句话。什么叫“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什么叫“不乖”?

固然方濯自己也清楚他对柳轻绮的认识向来与他人所见有些偏差,但也不得不承认,柳轻绮的确不是乖的那挂。如果有机会,那么对于不妥当的事情他当场就会驳斥,如果没这个机会,那他就熟练地做小动作——方濯可没少在这上面吃亏,柳轻绮屡屡都是嘴上答应一回头就接着做自己的,完全没把他的叮嘱当回事,他头疼是头疼,可因着这特殊的叛逆却爱火更甚。他所有的一切他都喜欢,自然什么不在话下,有不满是不满,可却也不妨碍他在热烈爱情的支使下全盘接受。乃至于这些在他眼中甚至都是可爱的,尽管它们危机四伏、绝非善茬,可是……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办法。方濯长出一口气,顺着这爱恋的起始又回到方才发生的一切。一想到那时对柳泽槐形成了极度不好印象的柳轻绮一定预料不到以后他竟然会和这人成为好朋友,他就觉得有点想笑,但柳一枕的存在割舍了这一处。他一直觉得奇怪,从最开始起:叶云盏不是个坏孩子。除非柳一枕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否则对他的态度不该这么奇怪。他自己的徒弟和谁要好他不可能不知道,叶云盏又没害过他(至少那时还没)。而对待徒弟的态度从角角落落处都展现出一种奇怪的态势,这种状况与柳轻绮此前一直所描述的态度是不同的。

在柳轻绮口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光风霁月、脾气温和、心胸宽广,从来不曾斤斤计较,堪称是这世间最好的师长。也无外乎他为此人之死而牢记这么多年。可事实上,无论是在谁的回忆里,柳一枕似乎都和这些词有着些许出入。他是宠爱徒弟没错,但这种宠爱总好像又掺杂着什么其他的要素,如果英雄擂前所有人都要看他的眼色一事还能用他在振鹭山的地位来解释,那么临走前丢下的那一句也许就比较能说明问题了——

这种宠爱,与其说是一种师长对待徒弟的悉心周到,不如说是“把控”更多些。

这个逻辑或许应当是,不是柳轻绮在他的照顾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是他潜移默化地要求徒弟去放纵什么,他才会做什么。柳轻绮从小长到大二十余年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除了就是贪睡一点,说他贪玩可能都不太算。搞得人像一张纸片,晚上躺在榻上都想不到白日究竟做了什么。这不是无尽溺爱后将产生的恶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