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成灰(1 / 13)

至于这时,方濯才略略有所察觉,为何他能在一边看到柳轻绮的回忆同时还能“附身”柳一枕。记忆已经行至下了场后这俩人又吵了起来,方濯得了点空,才慢慢想起,在真心镜被撞碎的那一瞬他正好用魔息将柳一枕的魂魄给逼了出去。可一切发生在刹那间,若是就在读取记忆的瞬间顺手将柳一枕的也抄了来,倒同样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镜子倒也有点眼色,知道两个人的记忆尽管有重合,可是单看下来还是不方便,最后“略施小计”,叫方濯住进了柳一枕的躯体里,若是借了柳轻绮的壳子,他不知道自己会因为长时间不能摸也不能瞧这年少时的人而抓心挠肝以头抢地到什么时候。

之前他一巴掌打掉了自己头上的角,现在又想给自己一巴掌,打掉这糊里糊涂的脑子,让他不至于一个劲儿地在哪陌生而虚无的框子里盯着柳轻绮咽口水。但想想,又总觉得这事儿实在怪不得自己——他太稀罕这人了,骤然撞见这么长时间的最年少时刻的心上人,嫩得跟棵小葱似的,他不可能不心动。他喜欢看他骂人,喜欢看他打人,连他扬着下巴看人、表情微有蔑视的样子他都喜欢得不得了,心里没有任何评判,唯有无休无止的爱昵。这种激烈的情感出现在自己身上已是足够惊惧,而放在此刻,这绝对无从发泄的时刻,若产生此种让他忍不住想要拥抱的冲动,无疑是最难以忍耐而痛苦不堪的。

方濯好想按一按自己的心脏,可惜柳一枕没有这个打算。他在旁边看了半天,这会儿才附身将柳轻绮从地上拉起来,贴心为他拍拍衣上的尘土。柳轻绮说的是,肉搏爽快,但实在不体面。他从英雄擂下来时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但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如今却已是满身尘灰,面上也多了一块淤青,唇角微红,不是血色而是血,看着狼狈至极。

他俩都动了气,打架也就真下了狠手,谁也没讨着好。脸上横了两三道伤,看上去又可怜又滑稽。柳泽槐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自然给不了对方好脸色,柳泽槐在他师兄的搀扶下站起来,灰头土脸得好生狼狈,完全不顾自己从小到大的身份和教养,冲柳轻绮狠狠翻了个看不到半点眼黑的白眼,分外标准。

柳泽槐的师兄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笑眯眯的,看师弟被揍都不生气,去拉柳泽槐的时候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一下彻底破了功,他笑得前仰后合的,差点又一抬手把师弟挥地上去。

“看你平常在师门里狂成那个样子,如今总算有人治你,”他拖着柳泽槐,冲柳一枕一拱手,哈哈笑道,“今日真是多谢观微门主了。这小子平日狂得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回去怕是终于能收心好好练剑。”他拍了柳泽槐后脑一下,“忘了家里怎么教你的了?什么时候都得注重仪态,不许翻白眼。赶紧赶紧,回客栈去。脏兮兮的,叫师叔看着了不得骂你。”

柳泽槐一步三回头,极为不服气地被师兄拎走了。走前还打了个趔趄,明显伤得不轻。柳轻绮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紧抿着嘴唇。等到彻底看不见人影了,他才皱皱眉头,别过脸鼓了鼓脸,最终什么也没吐出来,抬手捂住胸口,揉了揉。

柳一枕道:“伤到了?”

“嗯。”

柳轻绮闷闷开口,动了动腿:“他好像伤着我的腿了。”

“是么?我看看。”

柳一枕蹲下身。柳轻绮的右腿看着没什么异样,可走一步就像使不上力,小腿拖在身后。柳一枕按着他的膝盖,轻轻揉了一揉,便听见柳轻绮压抑着的一声闷哼。

“来,”柳一枕道,“师尊背你回去。”

他到柳轻绮面前蹲下。柳轻绮不做声,爬上他的背,抱住他的脖子。很明显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数次,熟门熟路的,只是爬得快,却一点也不高兴,脸埋在柳一枕后背上,一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