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发癫(2 / 7)

那一次——此后路途遥遥,危机苦难,见之无数。这甚至是那些艰苦卓绝的抗击之中最容易的一回。但无论如何,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突出重围,也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杀人。不曾有丝毫暴虐,只有满腔求生之意,与以往切磋不同,招招下狠手,剑剑削去头颅,或是刺向心尖。

第一次剑身噗的一声穿透一个魔族的躯体时,鲜血也好似那哗啦啦的瀑流,喷他一脸亦溅他一身。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弭不前,世界变得缓慢起来,举步维艰。他提着剑,愣在原地,血从下巴上滚落,一息后下意识回身去找柳轻绮,身侧却骤然袭来一阵风声,他脚步未停,眼神却一凛,倏地抬手一剑横扫而去,但闻一声闷哼,宛如茶杯落地般的一声窸窣脆响炸裂耳侧,伐檀翻滚着魔息,悍然出手,一剑便捅穿了身旁人的心脏。

也正在这时,后背突然轻轻被人拍了一下,柳轻绮的声音混杂着细微的喘息传进耳中:“要想出去,只有杀了他们。”

方濯没吭声。他紧攥着剑柄,听闻剑身嗡鸣不止,闭上眼睛,用力将剑锋从此人躯体中抽出,听到那沉闷声响落地,再睁开双眼时,有鲜血自眉峰落下,滚过眼睫,一阵温热后亦是一瞬冰冷,却已经不能让他再愣怔半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个人,或者说,他也不在乎,只突然想起自己仿佛已死过一次。当一个人所处之地永远只够他与生死之间挣扎进出的时候,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哪怕它将颠覆他所有的认知、从此便走入永恒不幸的一生,也不再有时间供他回望,或是伤春悲秋。

以至于就在方才、即将冲出重围的刹那,柳轻绮拄着观微剑只是喘了一口气,身后便袭来一道骷髅似的黑影,他想也没想,冲上前去挡在身前便是一剑,白骨碎裂落于眉间,纷纷散散从天空坠落,身后浮现出一柄巨大的风雨剑虚影,它虽然自始至终都主动避过与他交手,但却不足以让他掉以轻心,但见剑后一派苍白星空,也像是多年前未曾等到的一场雪。

柳轻绮搂着他,方濯觉得两人身上都难闻极了。但他没有离开,甚至连推开他的意愿都没有。他只是抵着柳轻绮的发端,双目无神地发了会儿愣,略显干裂的嘴唇才轻轻启了启,低声说:

“我明白了。”

他摸索着拉住柳轻绮的另一只手,手指慢慢挤进去,两人在黏腻血污与闷热细汗之中十指相扣。

“师尊,你为什么带我来,又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后悔了,我全都明白了。”

“但这最后的选择是对的,”他轻声说,“我明白,若没有今日,以后就算是平安活着,都可能只是奢望。”

柳轻绮休息过来了一点,回应着他的动作,仰起头轻轻啜吻着他的唇角。方濯本来想感慨,被亲了一会儿觉得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

“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经过生死一场,终于知道你最爱的人其实是我了?”

“阿濯,”柳轻绮说,“你刚想说什么?”

方濯低头望他。

“我说我明白了。只要燕应叹未死,就算是走出蛮荒之地,也无法再得到平安。到那时谁也保护不了我,只有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

“嗯。”柳轻绮说。

“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了。他会依旧如十年前那样去报复你,对不对?”

“报复你的同时,也会将矛头指向我,”方濯慢慢地说,“师尊,可怜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让我找到那条属于我自己的路。”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也到此为止,因为没有力气说了。柳轻绮撑起身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他半张脸隐藏在血污中看不清楚,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清晰:

“我之前不和你说,是怕伤你自尊。”

方濯一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