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方濯带着柳轻绮累死累活地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全地方后,他在喘,怀里的孩子也在喘。只不过是哭得喘,他再怎么懂事怎么聪明,也到底还是个两岁多的孩子。方濯累得够呛,也没了羞耻心,把团子往怀里一揣,按在胸口就学着此前见过的甘棠村的年轻母亲开始哄。事实证明他哄小孩还挺有一手,虽然语不成调,但嘟囔了一会儿,孩子还真不哭了,搂着他一个劲儿往上爬,嘴里咕咕唧唧说一通,听不明白。
见着柳一枕的时候,方濯心里还纠结,这会儿有了独处的时间,倒是一点儿愧疚也没有了。从脖子上摘下来,换作双手捧着,像拖着一块云。手臂上因为他刚才一通乱跑没收住劲儿,落了几道红印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哭的,把他心疼的不行,低下头吹了两下,突然就听怀里孩子笑了。
“师——”
方濯一哽,眼神有些奇异。实话讲来,他从小就觉得三岁之前的孩子只会哭不会笑,小人儿长得跟个面摊似的,脸蛋软绵绵地往下垂,压根提不起来。这会儿真见着了还有点稀奇。但是更稀奇的是怀中孩子的身份,让他依旧有点不敢认。
但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奇特,这孩子从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方濯却也没有考虑到有关重名的什么可能。他抱着他,就好像认定了即是他,尽管眉眼并没有长开,可一看就知道。
“阿绮,”他抱着孩子往上颠了颠,心头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涩涩的,“你一直喊他爹吗?”
小孩子就算是懂,可能也没办法说那么多话。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方濯就笑了,将那双小手包裹在掌心里。这双天真纯稚的眼睛不会骗人,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肩膀上又落上一只手,抬起脸,先是一缕发丝垂了下来,随后是剑光一闪。身边一道黄衣影子飘摇而过,默不作声地坐在了他旁边。方濯看着她,仍有戒备,但却也多三分安心。他将伐檀一晃,拨到身后去,抿了抿嘴唇,问道:
“他……不会追上来了?”
黄衣女子笑了笑,指指自己喉咙,摇摇头。随后她伸出手,放到方濯面前,做了个传功的动作。方濯一时了然,覆住她的手腕,犹豫了一下,将一小缕魔息凝聚于指尖,小心翼翼地注了进去。
看到她出现,方濯便大抵明白了现在身处何处。或说,他现在究竟在明在暗,一切看面前这个黄衣女子的精神状态。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甚至连面容都已经不是那般陌生。此女肤色白皙,眉眼清丽,一头长发披在肩头,不知是不是方才与柳一枕缠斗时不小心掉下来的。眼神清澈温柔,眉宇间却总有凌厉英气,年龄貌似分外年轻,好像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方濯正欲撤手之际,却被她一把钳住,手指抚在腕上一瞬,眉峰便微微蹙起。
方濯多多少少能猜到她的身份,当即便将手抽回,下意识又按在腰间剑柄,警惕地说:
“你叫……阿缘?”
阿缘点点头,张张嘴,拧了半天眉毛,才仿佛终于从喉间挖出声音来似的,声音很慢很轻:
“魔族……?”
声音沙哑喑沉,像洒满碎石的砂纸,但是也不难听出若是在正常状况下此等声色应当如何婉转若莺啼。她未曾指代,方濯却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抱着孩子又往后挪了挪,手掌依旧扶于剑柄,未曾落下。
“我不是。”
“可是、你分明有……”
她嘟嘟囔囔的,怎么也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急了,索性让方濯看着自己的口型,努力说:
“乐——乐念——”
这明显是太久没有说话,导致语言系统略有些混乱。方濯听了半天听出来个“乐念”,听着耳熟,但就是没想起来到底是从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但阿缘却一把扯过他的手腕,又仔细听了听,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