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对命运的安排,对身份的感知。他虽然痛恨自己身上突然发生的巨大改变,但也知道这件事他甚至完全没有任何责任。这使他后来开始慢慢走出身份束缚的藩篱,逐渐用一种新的目光去看待自己未来的路。
但是姜玄阳不。在他的眼中,身份似乎就是固定的,从一生下来是怎样,就是怎样。善恶在某一群体身上安排怎样,便就是怎样。
迂腐、偏执、一意孤行,如果方濯有写日志的习惯,他一定会将这些词安在姜玄阳身上。
两人在房顶上差点又打一架。姜玄阳只说了几句话,方濯却气得不轻。或者说,他本身也不是那么坚定,才会又被他三言两语给激怒。方濯自知既然姜玄阳已经察觉,却还意图编个谎话骗过他,姜玄阳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便碎了他的念想:
“当日在派内,你能助我摆脱魔息困扰,我便已然猜到。”
“……你猜到什么?”
“你是魔族。”
方濯闭上眼,拳头痒痒。好在常年帮柳轻绮收拾残局,这点忍耐度还是有的,故而只是磨了磨牙根,深吸一口气,便尽量平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
“少侠,你我也是打过不少次的。我身上有没有灵息,你还不知道?”
“但你的魔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时在我派你也见了,来自裴千影。”
“可两月过去了,你身上为何还有裴千影的魔息?”姜玄阳道,“方才,我看得清清楚楚。”
“……”
方濯突然就想到在云城的那一日,柳轻绮因为担心肖歧见他出头而对他怀恨在心,故而自己出手救下秋霜,同时又喊了外围的姜玄阳过来,好好恶心了两人一把。姜玄阳那时没理他,带着刀就走了,可他也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这两个身份之间,“隐蔽”的“魔族”和施暴的嫖客,究竟哪个会更让他难以接受。
但方濯还是没提这事儿。他撑着屋顶,沉默地望着脚下一大片熙熙攘攘的街道。黄昏的闹市像一条大河般波涛汹涌,将落的太阳撒下的影子便是燃烧一整片水池的沸腾的火焰,他安静半晌,然后将手抬了起来。
“姜玄阳,我们注定没话讲。”
姜玄阳道:“但是,这次多谢你出手相救。”
方濯都快被他气笑了:“被一个魔族救了,你如此正义,不觉得恶心?”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了。”
“照你的说法,一个人只要生于蛮荒之地,就是错的?”
姜玄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他倒是一点也不避讳旁边人的身份,只是眼神看上去有点疏离,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濯闭上眼,觉得已经无话可讲,也不打声招呼,就打算翻下屋顶离开此处。姜玄阳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来:
“还是说,你是灵魔混血?”
方濯握紧了手中的剑。姜玄阳淡淡道:“我虽孤陋寡闻,但却也知道魔教第一代教主传说。你身上既有灵息,又有魔息,若非如此,我想不出来第二种可能。”
“就不能是我擅自修魔功修出来的?”
方濯纯粹是不想让姜玄阳猜到、叫他如愿,情急之下编了个不恰当的谎言,说得还很焦躁。反正事已至此,姜玄阳怎么想可不再受他管控,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谁料姜玄阳这倔驴似的脾气没半点变化,方濯把话都说得这么不给面子了,他还是岿然不动,木着一张脸:
“观微门主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
方濯又坐了回来。这话他没法反驳。姜玄阳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去而复返,盯着一处,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无意识地握着刀柄,有时候他们思索或紧张时的习惯还是挺相似的。而他一提到这点,方濯也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