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在振鹭山的西北角,已经非常靠近边界。那里埋葬着很多人,振鹭山的前辈、先驱,以及命不好年少早逝的一些弟子。那里较为偏远,且少有人往来,方濯快二十年了也不过只去过几次墓园,大部分时间还都只是路过。
而惭愧的是,上一次他老老实实地进入墓园祭拜,还是为了前掌门。据说前振鹭山掌门在大战中不幸殒命,魏涯山才急匆匆地上了位,好在他干得不错。不过也有人说他没死,目前还在疗养,但究竟如何也没人知道。可此刻方濯却似乎从中窥得部分天机,知晓了为什么前掌门的生死倏地变得如此扑朔迷离——
一切都是为了柳一枕服务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燕应叹的眼光。既然明面上藏不住,那么便动用些手段让人在暗处也捉不到真相。正好像一团毛线纠葛在一处,缠缠绵绵永无尽头,就算是有双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紧他们的全部动作,振鹭山也绝对不让燕应叹看到,一定不让他发现。
所以,柳一枕难道真的死了吗?
他作为曾经的观微门主,柳轻绮的师尊,外加上是“杀死”燕应叹的人,故而坟修得高了些。燕应叹到底是千年难遇之大魔头,他杀了他,仅此一事便足以让他在修真界横着走一辈子,可他命薄福薄,没等多久,就死了。
方濯跟着柳轻绮一起顺着阶梯往上走。这儿人不少,多的是曾经出现在过书里的前辈,大部分都是因为意外而亡。在十年前的更多十年里天下打过不少次大战,每次都会死人,并且在未来永不止只有一个的十年里源源不断地死人。对于他们,方濯曾在书上见过,曾在诸位前辈的口中听到过,或也曾在梦里神交,醒来后却发现不过日有所思的一场黄粱旧梦,醒来后说不上遗憾,只是依稀觉得有点恍惚,但彻底清醒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可当今真的如此紧密地站立在他们面前,看着一座座墓碑,深藏在地底的灵魂也许还在睁着眼睛等待着这个世界何时再掀起骇浪惊涛,可躯体已经永远都无法再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世界,那种恍惚感再度涌上心头。再走两步,转头一看,墓园的大门停靠在脚下,已在细雪与无边的风声中化作小小的一副画,一时竟有如恍若隔世。
“师尊。”
方濯略有不安地叫他。柳轻绮笑着转头看他。
“怎么,害怕?”
“我不害怕,师尊,”方濯说,“我只是……我只是从未这般亲近过诸位师祖、前辈。以往我来到墓园,从来不会走到这么深。”
“是啊,你自然不会,”柳轻绮意味不明地笑一笑,“这里面没有你在意的人,你当然不会。”
“我不是……”
“如果有一天我也在这里呢?”
柳轻绮突然打断他。他们依旧在走,但方濯脚步一顿,几乎要停住。他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柳轻绮拽住手腕往上一拉,随着他的动作,又上前数步。
方濯轻声说:“你相信我,师尊。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柳轻绮没回话,只是在一座山包前停了脚步,说:“就是这里。”
方濯抬头看去。与其说这是一个坟包,不若说这已成了一个小小的初具规模的陵墓。坟墓修得较远却高,仰头才能看到顶端的墓碑,可见振鹭山对此人坟茔非常重视。外围好似什么也没有,但只要伸出手去一碰,便会清楚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驱赶着他收回肩膀、缩回手去。
柳轻绮拉着他,于那坟茔几步外站定。方濯不用他提醒,撩衣服便要跪,却被柳轻绮一伸手拦下。
“不必。”
方濯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他。柳轻绮却拉着他,依旧站在原地,只对着那座高耸的坟茔淡淡地说:
“师尊,十年过去了,我终于鼓起勇气来看你了。”
他牵起方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