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他在这儿走,在那儿走,随便走过世间的每一处地方,苦难和幸福都在看不见的角落轮回往复。每个人都从烂泥里起身,每个人都将消逝在海洋中。世界是重复,命运就是重复。他得接受这个,并且要鼓起所有的勇气,去打破这样的轮回,哪怕撞得头破血流,最不济,也要拼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他或许不是殉道者。但至少,他是个终于摸清了命途道路的人。
在梦里,方濯是捂着心口缓缓地站起了身,每走一步都感到自己浑身经脉牵动着剧痛,双眼流出血泪,面前又一片漆黑,但灵魂却矢志不渝地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在梦外,他坐在一间已有十年未曾有如此之人涉足的魔族牢狱中,双手成诀,凛然端坐,承受着来自躯体和心理上共同的腥风血雨。
他自己是不知道自己的状态究竟怎样的,但局外的柳泽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闹出这么一提溜事儿来,饶是谁都不可能冷静以待,看门的小弟子早便跑去喊人了,柳泽槐蹲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正聚精会神之际,便忽的听到水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同样一声暴喝从天而降:
“柳泽槐,你在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柳泽槐本正凝神屏气,盯着方濯的状态不敢有分毫松懈,突然听此暴喝,吓了一大跳,猛地站起。他多日未休息,这一下还有些头晕,脚下一晃便踉跄一步,这回倒又是来人紧张起来了:
“你晃什么?你——这魔族把你怎么了?”
“没事,师叔!”柳泽槐揉着眉心,幸而有药修在旁扶了一把,他才不至于踉跄摔倒,“此事事关重大,一会儿我再给您解释——”
来人见他无事便暴跳如雷:“解释什么解释?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把魔族都引到我天山剑派来了,还要提裴重魄,你到底想干什么?”
派内突然来了个重伤的魔族,还被柳泽槐亲自带着过来见了另一个杀孽深重的魔族,天山剑派不可能不重视。如今来的便是他们主管律罚的长老靳绍恒。靳长老是柳泽槐的师叔,性子火爆如一只火药桶,一点就炸,在座诸位也看得出来。
甫一听到这声暴喝,便好似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人忍不住缩缩肩膀。再听这一句,心里便悄悄嘀咕起来:这嗓门难不成还是师门遗传的?
但柳泽槐也绝非善类。他对柳轻绮夸下了海口,便不可能随便靳长老打断方濯的修炼。当即上前一步,拦在方濯面前,冲靳长老行一行礼,沉声道:“师叔请冷静一些,私自带外人来水牢见裴重魄,的确是泽槐不对。但此事绝非师叔所想,此子并非魔族,而是灵魔混血,若没有魔族为他传功,今日必死无疑!”
“灵魔混血?”
靳长老探头探脑,左看右看,最后直接要迈入水牢,却被柳泽槐一拦:“师叔,泽槐知道此事凶险……但还请师叔稍等片刻,此子神思不稳,经脉俱乱,不知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岔子,若是伤了师叔,便不好了。”
“伤了我?”靳长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扬眉毛,转脸看着他,“小子,你别是开玩笑,若能伤我,你今日不就死在这里了?让开!”
说着,便轻飘飘抬手一拨拉柳泽槐。柳泽槐倒是想拦,却被靳长老一瞪,便缓了动作,无奈站在一侧。靳长老大踏步进了牢中,看一眼裴重魄,神色微有奇异,再看向方濯时,眉心便已拧成一个川字,蹲下身观察了他的脸色,抬手便捉他手腕。
方濯原本尽力静坐调息,身上灵息与魔息混杂交织,分外糟乱,本便痛苦不迭,被外人突然一碰,自然以为会有人伤他,当即不管不顾睁眼,抬手便去掐靳长老的脖颈。身旁人都吓了一跳,柳泽槐更是上前一步,正要拦下,靳长老却轻声一哼,只一抬手,便精确拦了方濯动作,掐住他的脉门往下一拧,反抗态势便瞬间调转,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