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缩,何其羞涩。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和她讲话,她一声不吭,但却听得极其认真。偶尔笑一笑,笑容也是紧抿在唇间的,含着命运的苦涩,卑微地忍耐着。
往后便是一年、两年、三年……从陌生的同门到形影不离的姐妹,君守月开始看到她身上出现红尘的样貌,不再是初上山时那种谨慎忧愁的凄楚。她的脸上渐渐浮现笑容,而最初,当她在聚满了外门弟子的角落中无所适从时,只有惊恐的神情。一个被人亲手毁灭了尊严的人,是很难和这些幸福的孩子们一样微笑的。君守月亲眼看到她拥有了她本人,并再度窥见她迈向崭新的未来。突然,要流下的泪水也回到眼眶中,她突然从她身上想到迷途未卜的师尊和大师兄,而有一瞬,仿佛与一切命运和离别都已和解。她最后留给洛笙的是个灿烂的微笑。
“好好生活,”她说,“振鹭山永远是你的家。别忘了给我来信呀。”
洛笙说:“放心吧。”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次日君守月果然没有去送洛笙,不过去的人也不多,都是从上山时就与洛笙交好的人。走时阳光明媚,正是一个下山的好日子,晨光正料峭时,洛笙与他们一一告别。
祝鸣妤自始至终没有如何说话。那双冰霜似的眼睛只平静地看着洛笙,甚至不曾给卢三分出半点。直到洛笙走到她面前,对她拜别时,祝鸣妤取下腰间一直挂着的那把剑来,递到洛笙面前,说:
“拿着。”
洛笙一怔。她抬着手,却不敢接,诺诺地说:“鸣妤师姐……”
祝鸣妤却只说:“拿稳你的剑。”
这自然不是她的佩剑。洛笙灵力低微,还无法到万剑峰挑剑,于是在几日前,祝鸣妤到山下取回了一把原为自己练剑时所用的新打的佩剑,转送给了洛笙。
这礼物太突然,洛笙伸出手,却不敢接,她便不由分说,将剑往洛笙手里一塞,转头看向卢三,淡淡地说:
“这是我一手救起来的姑娘。”
卢三连忙说:“明白。我一定一生对她好。”
祝鸣妤这张苍白而凉薄的嘴唇听闻此句稍稍抿了抿。她深深地看了卢三一眼,便退回到云婳婉身后,不再言语。洛笙手执剑,最后看向云婳婉,后退两步,向她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当额头贴近振鹭山冰凉的、常年覆盖着白雪的地面时,不知她是否会想到三年前初来时见到的那一切。一只从未奢望过的手,一个从来不曾见到过的聪慧的人,将她拉出破烂的沼泽,促使她走出死亡的阴影。她赠给她名字,送给她新生,终于让她有机会摆脱湿漉漉的、肮脏的枕席,让一双脚第一次有机会落地,稳稳起身。
她以手伏地,额头紧紧贴上白雪,深深拜下。此时她听到云婳婉的声音似风般从眉头飘然而过:
“此次下山,便是又回到了你熟悉的世界。阿笙,敢去吗?”
洛笙低眉道:“弟子已经什么也不怕了。”
云婳婉含笑道:“有时间,常回振鹭山看看。”
洛笙冲她磕了一个头:“是,弟子谨遵师命。”
她最后一次抬眼,看到阳光中云婳婉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星点湿淋淋的水光。在被卢三拉着手下山时,她的脑中还回旋着最后离别时云婳婉的眼神。她回过头,云杉树遮掩间的振鹭山像一副渺远的水墨画,已然渐渐远去,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眼瞳中。一股决绝前般所特有的壮烈的眷恋冲入她的心头,突然,她喉头轻动,眉眼湿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有两行泪水顺着侧颊滚入领口。
她触景生情的眼泪吓坏了卢三。卢三连忙停了步子,要为她擦脸,却在手掌掩映间看到她滚滚而下的热泪和羞涩的笑容。她哽咽着声音,却握紧了卢三的手,泪眼朦胧地看他。
她的掌心原本白皙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