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下山(5 / 7)

也什么都没带走。他没袭击洛笙,也没对任何人有恶意,仿佛只来传了个话,转身便离开。

但楼里的姊妹们却被他吓住了。秦三姐更是吓得脸色苍白。那人离开后地面依旧留存着宽大的脚印,带着肮脏的、深沉的泥土,足足打扫了三日才看不出痕迹。但当日,在秦三姐缓过神来后,洛笙挨了一顿毒打。鞭子和木板劈头盖脸地砸到她的身上,砸得她昏昏沉沉,口沫全是血。当夜起了高热,感觉自己要死了,心中却从未有如此畅快,仿佛历经十几年的风霜,只等这一日,只待这一日,死在无数人能光顾过的破烂殿堂,死在明明是属于自己、但却永远无法成为她的枕席的一张青楼里的床铺上。

但她到底没死。楼里有和她交好的姐妹偷偷来看她,照顾她,劝说她,在她耳边唤了一夜。秦三姐也知道她的杏桃是她的摇钱树,教训教训就得了,不能真死,第二日也给她请了大夫。几日后,她从沸水一般狂躁湿热的海洋中露出头、爬出身,死里逃生。

在睁开眼恍恍惚惚看到头顶帷帐的瞬间,她便明白了自己此生命运何在:她注定要和这些来寻欢作乐的男人搅在一起、生死相依。她注定要和那些以往卖身的女人枯萎的头发和腐烂的骸骨葬在一起,在荒野上被蛆虫吞吃。她的人生、她的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如何活或如何死,谁都有替她选择的权力。只有她自己没有。

洛笙信任她的师兄师姐,并且深切地热爱着他们。但她隐瞒了很多。她从没说过自己以前受到的虐待,也没提到过卢三。她原先真挚地以为他死了,而再度重逢之后,她也只敢偷偷与他相会,告诉他自己现在在哪里,害怕给师门带来麻烦。

而在刚得知卢三死时,她在病中、或在病后,始终在探求着一条走向死亡的道路。她将绢布搭上房梁,攀上高楼打算一跃而下。或是捡了剪刀割自己的脉搏、刺自己的心脏,能想到的死法试了个遍,在她年轻而悲惨的生命中似乎只有死才能让她的心绪再度激起波澜。

但她始终没死。这些五花八门的死法,人类历史上最凄清也最精巧的设计一个一个套在她的身上,她却始终没死成。上吊的绳子一根接连着一根断掉,从高处跳下,却最终只使得腿有了些许擦伤。被割断的动脉往外汩汩流着鲜血,可不多久便自我止息。喝下的砒霜对她而言与一杯糖水无异。到最后她甚至认为那个来报丧的正是死亡本体,他的到来让她无从下手、无法脱离,一段时间竟害怕那样体型的人到瑟瑟发抖的地步。

她不能死,且无法死。唯一能有死意的便是赏翠楼的嫖客们日复一日地羞辱虐待,让她宛如每日都攀升到死的边际,进入那妙绝的、没有任何痛苦的美满之地。但每次濒临爆裂的巅峰,一弯月亮似的冷水便会猛地又将她浇湿,令她从山顶边缘一路坠落,再回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原点。她期待、盼望着死,又害怕、恐惧着死。因为死对于她来说已不是一瞬的解脱,而是掺杂着虐待的永恒的煎熬。

两人相会的那一天清风拂面,阳光直坠。君守月将包裹递给她,说里面放了一些她认为她喜欢的、她想要的东西。洛笙也没有推辞,接下了这些东西。她微笑着问君守月:

“你明日不去送我吗?”

“……不去了,嗨,”君守月说,“去了,你不还得走吗。我就不去了,否则肯定得哭。那时候你要是也哭,路上眼泪就要被冻住了。”

洛笙拉住她的手,两人静静地对视。半晌,她说:“卢哥等了我很久,他对我很好。”

君守月没说话,望着她,突然有些恍惚。她又回到了洛笙初次上山的那一日,大师兄突然被叫去雁然门,而她听说了门派里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赶忙过去要一探究竟,谁料刚一进门,只咋呼了一句,就吓到了她。

那时候的洛笙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