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虽然不及云城,但胜在比邻白华门,往来的江湖人数不胜数。卫城内外便有许多茶馆客栈严阵以待,一旦修真界搞什么盛会或是又闹了什么幺蛾子,这些地方往往最能赚得盆满钵满。而同样的,这也就成了打听信息最方便的地方。
修真界比较讲求脸面,穿得仙气飘飘的人也不少,有时候放眼望去整个茶馆都飘满仙气儿,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飞升。故而角落里两个一看就是修真界的大摇大摆地坐着也没人理会。二人一人佩剑,一人两手空空,不知说了句什么,突然都扶住了桌子,盯着那只酒壶看了一眼,然后大喝一声,纷纷抬手闪电般捉去,但还是被那佩剑者抢先一步捞到手中,在掌心里抛了一下,非常得意地晃晃脑袋。
对面那人猛地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了,再来!”
茶馆登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由回头细看,有懵然的,也有恼怒的。那人也连忙回头,无地自容,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情难自已,一时……哎呀!”
此“哎呀”里悔恨连天。余人瞪他一眼,嘟嘟囔囔地骂两句,便接着回头说自己的事。不多时茶馆便又恢复了沸反盈天,玩骰子的照样玩,行酒令的依旧行,时不时有朗声大笑几乎要掀翻房顶。那人捂住脑袋,趴在桌子上默不作声。对面那人只笑看他,为他倒了一杯酒,笑嘻嘻推到手边,说:
“叫你别得意忘形,这回报应来了吧。”
这人粗声粗气地道:“滚!”可脸埋在手臂里,声音是闷的。
这两人正是柳轻绮和方濯。他二人自打连滚带爬地从白华门里逃出来之后,过的那叫个逍遥自在。方濯也不是那种非常老实的呆子弟子,柳轻绮更不必说,条条框框嵌在他身上能把他闷死,这回没师兄师姐管着他了,好一番天地遨游优哉游哉,上房揭瓦无所不能。这儿摸摸兔子,那儿买根糖葫芦,魏涯山不让他碰的酒一口气喝了三盅,喝得人都不认识,大半夜的在酒馆外头游荡,指着月亮叫圆盘子,方濯来拉他,头顶着月光,他就喊人家秃子。
方濯啼笑皆非,一边捞着他不让他摔倒,一边安抚他:“好,好,我是秃子,行了吧?”
这人就又委屈上了:“怎么这么敷衍呢?”
方濯道:“那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认真一点嘛。”
“认真?什么是认真啊。”
柳轻绮诚挚地说:“就是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是秃子。”
“好啊,这还不简单?”方濯故意说,“‘你是秃子’。”
柳轻绮这时候倒是又突然反应很快,立即发现他陷入了方濯给他刻意设下的怪圈。连连摆手,赶紧纠正道:“不是不是,是说‘我是秃子’。”
“哎哟,说什么呢,风太大没听清。”
“‘我是秃子’。”柳轻绮很有耐心地重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什么?”方濯愁眉苦脸,“真没听清。”
柳轻绮瞪着他。他眼神凶厉,横眉冷对,看着像真的生了气,方濯心里一阵发毛。他不敢浪了,缩缩脖子打算当以前的所有对话都没发生,连续大声干咳几下,装作自己刚才啥也没说,却听到柳轻绮又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示意方濯看着自己的嘴唇,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说:
“我——是——秃——子——”
“……”
在茶馆突然发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俩明明是在逃脱白华门的追捕,结果莫名始终在卫城徘徊。柳轻绮说,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沈掌门也肯定想不到这俩人正在眼皮子底下晃荡吧——所以在卫城花天酒地了将近三天,玩了所有他曾经没接触过的,喝的酒比以前二十几年垒起来都多。单纯喝还不满意,自己琢磨出了新喝法,倒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