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南走到北,又从东走到西,走到最后自己的脚都有点累了,花岭镇被他绕了个遍,也没碰着一个人。
难道真的是什么鬼魂?
一想到这个,唐云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想起来方濯在客栈里说的话,想起来那个黄衣女子,又想起来白日里见到的花岭镇里的故交,似乎种种预示都昭示着他此刻也许即将命丧黄泉……
那故交其实没带来什么有用的讯息,无非就是有关花岭、花岭镇和花神庙之间的一些渊源,说话的时候手指还搭在唐云意胳膊上,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坐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唐云意怎么敢干这混账事,他红了脸,随便找了个理由急不可耐地跑了,溜了两步还听到身后姑娘轻轻的笑声,似乎在笑他傻。
这姑娘与他是在振鹭山上认识的,她随着家人前来,想要拜入山门,结果因为灵根不足而无奈回去,却在山上的那几日认识了几个朋友。振鹭派也算是天下大派之一,多以仁爱作为宗旨,因而无论碰见谁,都或多或少有点照拂。临走前她曾经邀请过几个弟子去花岭镇游玩一番,唐云意也早知花岭其名,向往不已,却因为派中事务实在繁杂、难以抽身(这是他的说辞,其实就是连着几天的课业没做完),无奈何只得叫姑娘自己回去了。
再见面自然是在花岭镇中,可这样一场未有邀请的赴约最终演变成了这副模样。唐云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想到白日里尚未同那位姑娘多说几句话,却又觉得有点悲凉。说不准那便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同外人说话了……方濯和柳轻绮不算外人,算内人。好、好像也不是内人?
唐云意浑身上下的肌肉似乎都跟着一抖,想起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场景,不由地打了个颤。可这未知的危机之中的天马行空却又把他逗笑了。他又害怕,又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维到处乱飘,提着剑绕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脑子里却莫名其妙浮现了方濯穿红嫁衣的样子……
方濯人跟一团跳跃不息的火一样,他穿上什么衣服,看着都像一团烛火,似乎可以烧灼尽黑暗之中的一切虚无——唐云意眨眨眼,突然看到前方跳动着一抹恍惚不定的红。他瞪圆了眼,手里握着剑,战战兢兢向后退了两步,盯了半晌,才认识到那抹红是从旁边小巷子里的一间屋子里打出来的。
有人?
唐云意一把捂住了嘴。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安静过。这已经被吓傻了的勇士贴着墙边,一步步往前悄悄地挪动着,一面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面又小心翼翼地避免不要踩到地上的枯枝烂叶。他像一只壁虎一样攀到墙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了,一股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极度的兴奋与恐慌充斥了他的视野,这使他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
那团火也在视野中模模糊糊地跳动着,依稀可以投得一人的影子于墙壁之上。唐云意害怕,本来不想去,但这唯一的人影也许正是可以解决现在一切问题的线索,再不想去也得硬着头皮去。
唐云意贴着墙,慢吞吞地过去,凑到窗户边上,用手指悄悄擦净纸窗之上的灰尘,看到一张木桌旁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像是穿着一身红衣,同烛火混为一体。唐云意吞了口唾沫,又打量了他一会儿,总觉得那不太像是红色衣服,颜色左奔右突毫无规律,更像是满身的血。
唐云意在那一瞬就有点愣:这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受伤呢?又为什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呢?还没等他想明白什么,突然便感觉到面前一阵杀气袭来,紧接着屋内的情形便骤然大变,面前一片阴暗,一张脸贴近了窗户,惨白着脸色,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唐云意扶着窗框,剑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他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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