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蛛网,看不到蜘蛛。
有丝丝毫毫宛如地上爬行的声音吓了唐云意一跳。他骤然回头,将剑挡在自己身前,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可面前却依旧空空如也,只有秋风扫取落叶的萧瑟,此鬼蜮冷清寂静而又不同于凡,唐云意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五脏都要顺着喉咙跳出来了。
他又害怕又哭笑不得,满脑子只有一句:“师尊,师兄,你们到底在哪啊……”
恐惧在叠加之下显得更为惊人,连带着夜空之中的月亮似乎也宛如一只冰冷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唐云意哆嗦着嗓子,喉咙里像是加了一块儿没烤熟的厚馒头片。他小声冲着空气喊道:“师尊,师兄,我——”
这时他听到一阵脚步。这声音令他汗毛倒竖,赶紧闭了嘴,爬过断壁残垣,要跑到院子里找个地方躲着。随即一个女声骤然响起。
“你以后不要再诋毁他啦,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
这声音带着点儿气性,由远及近,似乎是一边赶着路,一边在训斥什么人。
“我说啦,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我管他是正是邪,是名门望族还是魔教弟子?”
唐云意一个哆嗦,这声音可把他吓得不轻,见左右无可遮挡,忙拖着腿,蹑手蹑脚钻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庭院里,借着篱笆的遮掩蹲了下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连带着几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哥,我求你了,你就相信相信我怎么了?从小到大那么多事,我都是听你的,现在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中意的人了,你还要来横插一脚吗?……又不是你爱上他了!哥,你都没跟他一起生活过,你又怎么能说他不能被托付呢?”
这竟然还是什么正邪对立爱恋故事。唐云意缩了缩身子,藏在篱笆后,忍不住探出头瞧了瞧。面前却依旧只是一片衰败的粉壁,全无任何人的影子。可女子的声音却从侧旁又源源不断地传来:
“你不能这么说,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的命还是他救的呢,你不能说你不喜欢他你就不让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和他走!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急什么呀!”
说着,像是气到了极致,这女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什么东西当啷坠地的响声。可身边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那一阵脚步声随着风来又随着风走,像是被刮跑了一般,很快便在唐云意身边消逝了。
唐云意抱着剑,蹲在篱笆后面,已经近乎无法思考。
什么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的恐慌提到了极致,唐云意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往外爬了爬,鼓足勇气抖抖索索地瞧着庭院之外的大街,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人。
他半信半疑地起身,想试探两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由于过度紧张而已经十分沙哑了。
他连忙小声清了清:“咳咳……”声音刻意而且生硬,与自爆无异,不如不咳。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人吗?有人、在这里说话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寥的、无声的风。
唐云意吊着一颗不上不下的心,直起身子,做贼似的往外走。他所选择的庭院里似乎种了一点葫芦,而这作物明显已经枯死了许久,连葫芦藤上都覆了一层枯叶破碎之后的黑灰。在那一阵诡异的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之后,花岭镇再度恢复了廖然无人的死寂,唐云意咽了两口唾沫,在心底默念了几遍诸位真神保佑,又学着柳轻绮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在眉心画了一道符(如果柳轻绮在此与他汇合后瞧见,一定会勒令他在回了门派之后将此符重新画上一百遍),一咬牙,大步向外走去。
怕什么,振鹭山的弟子,从小和方濯一起长大的男儿,又何惧几分怪力乱神?
唐云意大跨步出了庭院,故作镇定地在街上走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