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汗。他磕磕绊绊地说:
“除了、除了一些意外——但那又跟你没有关系。你又不在阵里,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柳轻绮沉静地说。他沉着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当时我便在阵外。你的所作所为,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方濯一愣:“所以,在对战铜人时,伐檀也是因为……”
柳轻绮道:“我早知道你可能会走火入魔,可我却没有第一时间拦下你。”
柳轻绮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痕。他没有皱眉,没有沉湎,甚至眼神中连个悔恨的迹象都没有。但只是轻微的一个扬眉的动作,仿若洒脱般,却让他的表情非常不自在地一跳,便完全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我刚只是在桌旁打了个盹,可却做梦了。”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梦到她,可是刚才却见到了。”
“——烟苍小姐。”
方濯紧紧地皱起眉毛。他直起身,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柳轻绮会如此冲动地便跑过来告诉他他最新的想法。此时恰逢茶水烧好,墩在台上,咕嘟咕嘟冒泡。方濯下意识抬头向它看去,可就这一个姿势的变动,他的腿便被人按住了,即刻,柳轻绮身形微微前倾,宛如脱力般撑着他的身子,可声音却是极其沉稳平淡的:
“我梦到她在火里喊我,在乱坟岗里面恨我。”
“阿濯你不晓得我都经历了什么。随便一个困难都能击垮我,我担不起责,我不能去做,我也不敢……阿濯你不知道你昏迷这几天我都快疯了,我头疼得不行,我一直在胃疼,总想吐但是吐不出来,你以前没有昏睡这么久过,我也没有这么严重过,若不是刚才我都快无法呼吸了,我也不会过来找你……”
方濯感到他的手有往回抽的犹豫冲动。他赶紧追上前去,双手紧握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自己耳边一阵嗡鸣作响。他说道:“十年前——”
“她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让我不要再往前走了,”柳轻绮打断他,突然像是生出了什么格外的勇气,一鼓作气道,“我不知道怎样爱你,我不能一直装得我好像真的很清楚怎么爱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什么也不知道。我只会拖累你、害了你,就像当年我师尊和烟苍小姐一样。”
他充满希冀地望着他,面色苍白,但神情真切,语气下沉,已近乎于恳求了:“就这么断了吧,好吗?我明天就可以去和大师兄商量,让你出师。不要留在这里了,离开我身边吧,求求你。或者你留下来,我离开。方濯,我不能再这样了,我有点害怕。”他虽然这么说,可却没了脱身的意思,手越攥越紧,最后攥得方濯指骨都微微发疼,在渐渐平息下来的此夜的寂静中,耳边蔓延着的只有面前人梦呓般的飘摇的絮语:
“我以前从来没说过,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是阿濯,我不能——”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一滴眼泪顺着侧颊滑落下来,像被一片薄纸间隔开的流水的弦音。
方濯愣怔地看着这一切。他抬起手,缓缓地要落到对面侧脸,可仅有一寸之遥,却又生生停下。
柳轻绮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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