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只提线木偶被拉了四肢;手指轻按子弦,短暂清脆的一个双弹,凌弦的手掌便落到了他的胸口处;五指击弦,乐声潮起,有如海水波浪拍卷碎石,但仅有一瞬的风声,音停时如月影摇曳,万籁俱寂间,凌弦的灵力被控制催动,一掌击入自己胸口。虽然以他的实力还尚且不足以让凌弦重伤自己,但也颇有成效,凌弦本便动了杀心,意欲全力以赴,结果毫无防备,被自己一巴掌拍飞,滚落在地,虽未伤及根本,却也极为难受,吐了好一大口血。
裴安之为人和善,行为低调,事后也只是笑笑,说句“举手之劳”。他不爱在别人面前夸赞自己的功绩,平常出门也不多,更多时候就在自己屋子里练练琴读读书,周身气质都和别人不一样。据方濯目前所知,他现在有两把琴。一把是从小练到大的,丝弦都换了好几次,既然保养得非常好,但一眼还是能看出这是一把旧物。此琴名为“闲云”,算不得神兵,但这么多年跟在裴安之身边,也已有了感情,好好地供在屋里,当古董养着。
另一把就是他从万剑峰得来的琵琶——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万剑峰确实也产出乐器,全靠铸剑堂的师傅们夜以继日的辛勤劳作。这一把,正是后来方濯常见的一把,也是现在他所见到的。裴安之管它叫“无思”,估计也有不少人曾嘀咕过他怎么不叫它“野鹤”。他每日与他的琵琶同吃同住,待琵琶如对自己道侣,分外呵护小心。他又学乐多年,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当日英雄擂,在祝鸣妤去救场之后,大家的目光就基本上都落到了她们两个身上,方濯却久久未能对裴安之忘怀,那一声琵琶弦响的确是让他难以遗忘。
在当初入门之战,他同这位同门初交手时,绝对没有遭受过如此“礼遇”。那时裴安之虽然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到了最后的一战,但当时实力远不算现在这般“离奇”。彼时裴安之也不过只是以灵力催动琴弦,来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些罢了,并且以琴音制幻,分出数个分身,让方濯无从察觉他本人究竟在哪里。且音波从四方滚滚而来,他人耳中似竹叶扑簌簌细响,在方濯面前却好似化为数道虚剑,整个人宛如被困在一处囚笼中,百寻而不得。
当时他是怎么赢的呢?方濯后来想想,感觉还是挺说得过去的,但好像又有点羞耻,不愿再提出来说。裴安之,包括整个德音门在内,在攻守中,琴音只要不断,灵力便不会消失,只要尚有余响,攻击的余韵便依旧会缠绕在侧,不肯退去。故而方濯用的是最粗暴也是最简单的打法:既然“守”就会给足裴安之时间来拨弦,那他便不守。既然“躲”便会让裴安之更迅速地续上这一曲杀机,那他就不躲。琴音化为掌风拦路而来,他满打满算吃了个完全,涌出来的血全往肚子里咽。面对这位平素见不着几面、认识也只能算作“点头之交”的同门对手,剑侧风声不止,数道灵力轰然相撞,可他却未退一步,硬生生吞了裴安之驱弦而来的数种攻势,最后将人逼至角落,退无可退,一柄长剑落至喉头,将刺而下,幸得琴身一挡。
他这才胜了。
他当然晓得当时有多少人刻意而来,就为了看他今年能拿个什么名次。他第一年碰祝鸣妤,第二年碰裴安之,都撞上了硬钉子,打得看上去很是痛快,尘埃落定时,也博得满场鸦雀无声,足有数个呼吸后才渐闻山呼海啸。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应该怎么想,但裴安之确实是让他吃足了苦头,这一场下来,四肢连带着胸口都疼得不行,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但当时第一反应,便是放了剑往台上看。彼时他才隐约感觉到,他不为内门,也不为进阶。他好似不在意自己能走到什么位置,他只想赢。
赢得堂堂正正、漂漂亮亮,哪怕是带着一身伤,站在那个人面前的时候,能够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后来他确实是养了一段时间。弦音伤人吃内力、吃灵力,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