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魏涯山这十年,便占据了三只大书架。方濯头一回进去,目瞪口呆,立即犯了文字恐惧症。他知道掌门忙,但万没想到这么忙。可见所有事物潜移默化地变动,全靠不可见的暗处源源不断地推动。
魏涯山一点不卖关子。他开门见山,要方濯帮柳轻绮处理一些事务,没有宣传没有名气没有薪资没有包吃包宿,甚至还得兼职保密工作,不能让柳轻绮知道半点,整一个没有回报的秘密任务,所能得到的唯一好处便是两只情深义重的黑眼圈。
魏涯山说得平淡,但方濯很兴奋。
他想都没想,张口便答应。心像长了翅膀,一个劲儿地朝着胸腔外头跳,高兴得无法自已。
因为他知道,魏涯山所给予他的这些任务,并不是毫无道理的重担,而是一次百求而不得的权力,意味着他可以越过他的师尊,直接接手观微门的事务,意味着他终于可以迈入以前只能设想而从未比邻的房门,真正来到那个他人或有隐瞒或不想让他知道真相身边。
这于他,是此生所不敢想之恩赐。
现在魏涯山给他了。
但也正如他所说,所有容易得到的东西最终都不会那么轻松如他所愿。于是他一定要冲破谎言的幻境走到沸腾着的池水旁,就要时刻接受将会受到的灼烧之苦。若他铁了心便要淌过冰凉的河水抵达永不可至的彼岸,就要做好溺毙在沼泽中的心理准备。
方濯有着这样的心理建设。甚至于他自身,算得上是此生所从未有过的最消极之想法。他所进行过的最极端的猜想无非就是在战火中的创伤、以及心上伤口终难愈合之类,再离谱写,便咬咬牙猜测当年旧梦是否侵袭多日、导致永远都在回忆的漩涡中打转。总之,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事就无法解决的,也没有什么人是拽不出来的。在沼泽里的就用树枝,在水里的就将水舀干。他相信他能救赎所有人,并且对此感到格外自信。但权柄击碎了他的幻想,枯叶遮挡住那一颗奋勇向前的心。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让自己的思想有过任何动作了。
他应当怎样想、怎样做才好呢?上前去太冒犯,退后又不甘心。他真正陷入了某种进退维谷的境地,而这又是他自找的。
方濯拿了魏涯山交给他的东西——那是沈长笠的日录,最终魏涯山还是说服沈长梦将日录暂且留在振鹭山上,由专人誊抄一份再为他送回去。进行这项工作的“专人”就是方濯。他捏着纸笔,抄得很快。手上动作未停,脑中却几乎停滞了。
原因无他。沈长笠的这份日录不仅将会使整个修真界都随之失色,也足以让每个曾经了解过十年前大战的人而惊惶不安。
沈长笠在他的十年前的日录中记载,十五年前他曾经机缘巧合在蛮荒之地发现了一株魔物,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请诸位长老来看也不知道就究竟是什么,便暂且放于密室中封存。之所以称之为“魔物”,是因为它生长在蛮荒之地,修真界和魔教基本上都会把蛮荒之地的生物一盖简单粗暴地划分为“魔物”。十五年后——即身处他的日录记载时期,他终于知道,这株“魔物”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便是可以融合魔息和灵息,将其融为一个更强大的存在,至于用什么方式表达出来,全看之前血脉中的灵息和魔息究竟哪一个存量更多。
沈长笠因此怀疑,这么多年来邰溯的传奇从未重演,很有可能便是一部分同样为灵魔混血血脉的修士或是魔教教众受到了此“魔物”的影响,将灵息与魔息进行了融合,表现出来的便不像邰溯那样被魔息所压制、灵息几乎不能再动用,而是成为了某种更为超脱的存在。
而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就在他带回此魔物的几日后,一个江湖人拜访白华门,恳请要走此草,他要救他的孩子。
沈长笠自不可能轻易就将该草给他。他问清了此人的来历,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