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草率粗暴,非常柳轻绮。耳畔传来一阵轻簌的衣料翕动声。随即榻上一挤,有人不管不顾地塞了上来,硬把他往里推。柳轻绮烦得要命,强撑着最后一丝神智往里面滚了滚,好歹给这人留出一点空间来。随之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腰侧,像要把他搂在怀里,却迟迟不敢动作。
身后那人犹豫着喊他:“师尊……”
柳轻绮虽然困,但这样折腾一番,劲儿也到底消了三成。被扰了好眠,剩下的就只有烦:
“睡觉去。”
那人说:“你睡着了吗?”
“……别在这犯病,”若不是囿于夜深困倦,柳轻绮绝对就已经抬起胳膊要揍他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人却不依不饶:“你睡了,会梦到我吗?”
“……”
柳轻绮感到自己又清醒了一分。他艰难地转过身,冷冷地与此人对视。一片漆黑中,方濯的眼睛熠熠如星,分明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身上带着振鹭山的夜晚特有的露水气息,整个人像是刚从泥土里刨出来那样新鲜。
柳轻绮强忍着不让自己发脾气。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干什么去了?”
“我睡不着,出去走了几圈。”
“……毛病,”柳轻绮无语万分,“你睡不着,来找我干什么?”
方濯道:“我想你。”
“别想我。”
方濯笑了:“不行啊。”
他的神情看上去也称得上是一句柔情蜜意。可惜柳轻绮郎心似铁,想睡觉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吃他这套:“再不闭嘴以后就别说话了。”
他又翻身过去,背对方濯,抄起枕头盖住耳朵,心烦意乱地再次准备入睡。腰上那手却收紧两分,把他往怀里捞了捞。柳轻绮一点也不觉得感动。他恼怒万分。特别是那声音刻意低着,跟蚊子似的一刻不停地在耳边响起:
“师尊,我有点害怕。”
“……”
柳轻绮用枕头狠狠盖住脸,挣脱了他的手臂,人几乎贴在墙上。
方濯扭扭捏捏地凑过去,又从背后抱住他。柳轻绮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震撼人心的气音。他忍了片刻,终是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彻底清醒了:
“你什么毛病?”
方濯依旧只说:“我有点害怕。”
柳轻绮恼怒万分:“你怕什么?振鹭山上你怕什么?滚回屋里睡觉去,别来烦我。”
“我有点害怕。”
方濯将脸塞进他的脖颈里,突然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柳轻绮这才发觉他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人家睡觉都宽衣解带、换上寝衣,他却一身正气凛然,连衣领都整得好好的。身上泛着些许寒气,手指冰凉而僵硬,分明是连榻都没上过。柳轻绮低头,方见他穿了一身黑衣。熨熨贴贴地翻在这儿,赖着他,神情却不似以往那般轻松。
方濯两只手紧紧捞着他的后背。他发丝微乱,在枕上一卷,更是不可收拾。当柳轻绮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自觉地抬手轻轻梳理了一下他鬓角的发丝。他低声道:
“身上怎么这么凉?”
方濯轻声说:“我出门走了几圈。”
……最终还是落回了车轱辘话的怪圈。柳轻绮沉默半晌,还是心下不忍,闭眼叹道:“到底山高,出门也要多穿些。”
“所以这不是找你来了么。”
方濯抬头一笑。手却悄悄地缠上来,拉住他的手掌,手指挤进去,与之十指相扣。声音混如吐着雾,虚虚渺渺地响在耳边。
“师尊,我害怕。”
那声音里是没有一点笑模样。柳轻绮顺着他发丝的手顿了一下:“做噩梦了?”
方濯紧紧抱着他,长叹一声。柳轻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