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门清,此女非人即鬼。干他们这行的见鬼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按照资历来看,也得分个三六九等。方濯便是那最末流修真人士,跟着出任务还没够十次,所见鬼者,也不过寥寥几个而已,还都不是厉鬼,轻轻拿手一挥,便散了。
可苦了唐云意,只是听过,从没见过。那书里倒是连篇累牍写了不少,可当面儿见了还是吓得腿发软。他跟猴似的一窜,又一只秤砣似的啪地一下砸下来。如今花神庙一事似乎已经不算最诡异的,方濯口中的黄色衣衫少女明显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有些紧张地贴近了柳轻绮,再抬眼时,已经看到了路的尽头:
“师尊,大师兄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鬼啊?”
“你大师兄长得漂亮,招了女鬼来喊他成亲了,”柳轻绮道,“只是一个猜测罢了,放心上干什么?不是鬼便是大乌龙,真是鬼那躲也躲不过,再说了要真有事先缠上的肯定是你大师兄,让他拖着那女鬼,咱俩直接跑。”
方濯有些无奈地说:“那我是真的冤死,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估计她要么是曾经上过振鹭山,见过我并且知道我的名字,要么就是什么别的东西,见了谁都能喊出名字,你也一样。”
唐云意说:“你说的‘你’是谁啊?”
“姓唐的那个。”方濯懒得理他。唐云意将头往柳轻绮身后缩了缩,老老实实耸着肩膀往前摸着走。方濯接着说:“可是阿凛是谁?当时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她坐在桌子上看着上空,上面也不可能有人。”
“她布娃娃叫阿凛,丢楼上了,挂屋檐边儿上,你瞧不着。”
方濯一翻白眼。
插科打诨间,时间似乎也过得稍稍快了些,方濯原因这深夜赶路而出了点薄汗,可夜风一来,便感觉到浑身上下一片清凉。一轮月亮悬在半空,月光比几日前他自己不小心打翻的那一杯没什么茶叶的茶水都要透亮,真是好夜色。风也似乎卷了花岭的清香,顺着眼角眉梢颇带暗示性地一勾。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静得听不见一声鸟叫。夜风袭过没拧干的袍子的衣角,将那褶皱拍平又再度揉烂。花岭镇静得像个地方,又不像个地方。方濯觉得它像面镜子——一面承担着整个花岭荣耀的镜子,他从某户人家大院的墙壁上看见了摇曳的影子,像极了花岭之上,可转头一看,却只是一件件悬挂在庭院之中的衣衫。
必须说,这庭院里面挂满了的衣服给了他极大的不安。我们都知道衣服是遮盖身体的必然要素(当然如果你选择用被子也可以),如果你不穿衣服出去,铁定得叫村头几个扛着锄头的大汉把你认定成是流氓,先拿纯天然无污染手工自制一钱一包的肥料给你来一下子,再揪着你的衣领——但由于我们已经事先做了假设,此刻你是流氓(或者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穿衣服),所以他抓住的只能是你的脑袋与躯干相连的部分——扔出去。扔出去,带着风的,还带着人们眼睛的锋。于是这时候你就从那锋中了解了一些什么:这些热心的人们是多么善于助人啊!他们正以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帮助你认识你自己。你将会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一切:你是美丽的、温和的、魅力十足的,这一点会使你傲然而立。但同时你也会看到其他的目光,它们告诉你你是丑陋的、喧嚣的、浑身倒刺的,这又会使你伛偻如耄耋之际。随后你又会从那美丽的目光中看到点儿别的什么,可无论如何这样的目光都会使你感到不适。于是你弯下腰,你将会明白,对于人类的躯体,没有多少人对它感兴趣。谁稀罕看你胸口那俩玩意儿、或者是将目光聚焦于你的□□?一切只是因为私密感所带给人们的得以窥探秘密的刺激。所以我们才有了衣服——因为我们的生活中缺少刺激,想要得到它,就需要进行伪装,哪怕是把它变成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衣服之下的东西就算大家都知道,可在遮掩之下,它依旧是个秘密。只要